老刘 第22章

作者:夜大雪 标签: 春风一度 年下 生子 近代现代

雷正和刘黛玉同时笑出声来,倒显得他们是父女似的。傍晚的海边风吹得有点儿凉,海浪轻轻舔舐着陆地,太阳将落未落颜色柔和,“半江瑟瑟半江红”倒是很切合眼前的海面。雷正伸出手,和爱人十指相扣。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黛清清亮亮地唱着,这是老刘儿时常教她唱的一首歌,老刘想起她的另外一个父亲,小的时候经常那么唱给自己听,嘲笑自己性格迟钝,做事慢吞吞,像只蜗牛。许许多多的岁月,纷纷从头上飞过去,白驹过隙般半点也不会为人流连,快乐,悲伤,愧疚,怀念,等等情感,是不是可以稍微放开一点了?刘茂……是不是也可以轻轻放开了?

阿黛唱完一段,推她爸:“唱啊唱啊。”老刘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唱的不是《蜗牛和黄鹂鸟》,而是一种释然,雷正声音也加了进来。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

现在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三个人把一首歌翻来覆去在路上唱,老刘觉得心怀宽阔,心情爽朗。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似的。如果能没有尽头就好了,老刘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吧。许多年后,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悲凉的预兆。他跟刘茂唱了那首歌,第二天刘茂就永远的消失,他们三个一起唱了这首歌,结果……

还没到许让家门口,黎小冒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看见他们,巴巴地跑过去:“大哥大嫂大侄女!”

老刘已经对这个脱线少年无奈了,黎小冒对他们一家三口的统一着装很是艳羡,戳戳老刘的肚子:“大哥,你要是没有啤酒肚,就是完美的一家了。”

雷正黑着脸拍开他的手,老刘还特没心机,高兴地说:“哪天叫你哥给你也做一套。”

刘黛玉说:“猴子,这你家啊,怎么弄得这么古板?门口竟然还摆了石狮子!”

“别叫我猴子,太平!”

“猴子!”

阿黛口中的那个下午遇着的,还说他漂亮的帅哥,不会就是黎小冒吧?妖孽啊妖孽啊,拐完老男人,现在要拐我们家女儿了。老刘一把抓过刘黛玉,藏到身后,特别和颜悦色地说:“小冒,你男朋友呢?”

黎小冒撇撇嘴:“说了不是男朋友……”

“小冒,怎么还不招呼客人进屋?”

如果此时老刘能看见女儿的脸,就知道花痴流口水的她,跟他的品味其实差不多,都喜欢优质熟男啊。

黎小冒说:“又不是我家。”一溜烟进屋子去了。

此时某位将父女两个都迷得七晕八素的成熟魅力男士,正穿着围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架势。

刘黛玉在后面说:“许叔叔,你家房子真漂亮呢,好像古代的贵人住的。”老刘还在想,这丫头怎么见风使舵呢,雷正已经笑开了。

晚上果然是许让做的饭,在他们家那张据说很名贵的桌子上吃饭,刘黛玉左一个好吃右一个许叔叔手艺好。许让平时除了黎小冒,就是面对一群生意人,哪里有这么娇俏可爱的女孩子,不由含笑叫她多吃。

黎小冒快手快脚地捧了个大菜碗,老刘马上抢了过来,塞一个小碗在他手里,说:“怎么不长记性呢?吃撑了不是自己难受?”黎小冒吐吐舌头,乖乖地端着小碗吃。

许让看得有点心酸,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别人的话了?

雷正给老刘剥虾,动作干脆利落,阿黛举着碗也要,老刘从碗里夹了又给女儿,黎小冒举着碗也要,阿黛说:“一边去一边去,这我二爸给我老爸剥的!”老刘拿筷子抽女儿手背,依旧夹着给黎小冒。

许让默默地想:雷正那个暴烈的人,能变得这样柔和,原来是身边有了这样一个人。当时说着爱情麻烦的人,现在进入了婚姻了。

阿黛跟黎小冒开始从老刘碗里大抢夺了,雷正哼了一声,两个人同时撒手,互瞪一眼扒饭。

许让忍不住笑:“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

他笑起来来,也很好看,父女俩同时想,并且看了黎小冒一眼: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黎小冒当没听见,眼疾手快在老刘碗里戳了一只虾,得意地塞进嘴巴里,阿黛怒目:“不要脸!”许让忙将自己剥的一堆虾放到阿黛面前。这两个孩子,下午冲浪的时候明明玩得很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对盘。

一顿饭是快快活活吃完了,许让说要泡茶给他们喝,阿黛跟黎小冒不知道偷偷嘀咕了什么,同时说有事要出去。老刘追着喊:“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雷正无语,好歹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八岁了吧,用得着这么幼稚的叮嘱?

如果他知道后来结局,只怕会不惜任何的叮嘱吧,可惜任何人都没有遇见未来的能力,悲剧与喜剧,从来不是人力可以控制。

喝茶,听京剧,竟然还有摇椅,老刘觉得许让人产生一种古人的感觉。不过那个摇椅很舒服,他躺着都不想起来了,那么动一动,觉得腰酸背疼都缓解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觉得今天自己特别矫情,大约是看了绿纱窗芭蕉影雕花茶几黑白棋盘了吧。他们两个正静静下棋,雷正举着一颗白棋,轻抚着下巴,凝神静思,侧脸很是冷峻迷人。

天黑了,两个人打着手电回家,秋虫唧唧,手电只照出前面一片距离,两个人紧紧牵着手,好像初恋的毛头小子似的。雷正半搂着他,走一会就要停下来亲亲他,亲的老刘忍不住笑:“我嘴上有糖?”

“有!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糖。”雷正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个看起来严肃一本正经的人,说起情话来,总是张口就来,甜甜腻腻的,一点也不含糊。老刘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会说的男人,低声笑了。

雷正说:“这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情啊爱啊,这种东西,在过去的日子里,老刘总是一心一意地把它掏出去,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能收到这么多,还是这么浓烈的。

“刘茂来了,也不要跟他走。”

刘茂,这个名字是老刘心上永远的一处柔软,却变成雷正心里的一根刺。

老刘停下来,捧着雷正的脸,看了又看,为他那一瞬间的脆弱与无助而感动,说:“不管谁来,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两个人回到家里,一起在那超级大浴池里洗了澡,两个人回到床上,老刘坐车又坐船的,安定下来,觉得腹部有点不舒服,雷正大是紧张,说:“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老刘笑他杞人忧天:“当年阿黛都是自己接生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再说大半夜的,你叫谁去?过来给我揉揉就行啦,正好胎教嘛。”现在老刘使唤雷正那是完全张口就是了,哼哼,他肚子都有了他们雷家的种,不使唤那始作俑者,对不起自己这高龄产夫。

雷正把他在床上安放好,俯下身子给他揉肚子,现在小腹微微隆起,变得松弛而柔软,想到这里面竟然住了一个自己的孩子,觉得造化真是神奇。他的动作轻柔,老刘被他抚摸得很舒服,说:“阿黛还没有回来吗,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野?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