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大雪
雷正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老刘轻悄悄慢慢地从他拥抱里抽出身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老刘坐起身,转头贪恋似的看着他的容颜,他睡着以后,整张脸都放松下来,在那刚硬的棱角线条上,又添了一点旁人看不到的温柔意味。老刘不由自主地想亲亲他的脸,嘴凑近他,心跳那样响,好像整个房间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有些耳鸣了。
凑近了,却发现他那脖子后面红艳艳的一团,分明是口红印子,老刘强迫自己转开眼睛,眼睛却完全不听大脑的使唤,怔怔地盯着那口红印。那印记就像什么刺人的东西,针似的刺进他的眼睛,刺进他的心里。老刘自嘲似的笑,一转眼就化成苦笑的一张脸,到底在伤心什么呢?你走了两年,还妄想别人为你守身如玉么?
在他怔怔发愣的时候,孩子已经醒了,发现床上不但有爸爸,还有雷爸爸,小脸上露出一朵明亮亮的笑。欢呼一声爬到老刘身上,伸出小手捏住雷正笔挺的鼻子,笑哈哈地说:“赖床的小狗狗,小狗狗。”雷正剑眉微皱,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一张小孩大大的笑脸,不由笑了,伸出手把孩子揽到胸口上坐着,捏着他的小鼻子,小孩马上“哞……哞……”地学牛叫,还用小脑袋顶雷正的脖子下巴。雷正被他毛绒绒的头顶得直笑。老刘看着他们父子互动,温馨和谐的画面,胸口翻腾着的情绪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压不下去。
老刘勉强说:“宝宝要不要嘘嘘啊?”他不想马上就面对这个人,怕眼泪不争气地要流出来,徒惹嗤笑。
孩子马上点头要,老刘便得救了似的,伸手就要抱孩子往卫生间去。
“你还睡一会吧,我来。”雷正坐起身,把老刘按进被子里,同时给他盖好被子,一连串的动作像是做熟练了的,老刘贪恋着他这一点温柔体贴,躺进被子里。
他下床穿鞋,站起来老刘才发现,他整个身上就穿了一条内裤,看起来高大健美,背部线条优美而刚毅,臀型也很优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连那些健美书上的男模特都没法比。老刘有些羞涩地不敢正面看他,只在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斜觑着他健美的裸体。小孩巴在他的胸前,小手摸着父亲手臂绷起的肌肉,惊奇地说:“雷爸爸,硬的,硬的。”他又摸摸自己的手臂,还是软乎乎的,不由得更加觉得神奇了,不停地又摸又捏。
雷正抱着他上了厕所,要把他放回床上,孩子左扭又扭地不乐意,嚷嚷着要出去玩,雷正晚上折腾了整晚,此时精神不大好,还是按铃叫白管家给他拿衣服来。不一会儿白管家就敲门了,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开门,那门把手太高,他根本够不着,惦着小脚呼呼地使劲,嘴里还啊啊喊号子,很是可爱。雷正把他抱起来,握着他的小手一起用力打开门,白管家将衣服给雷正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那口红,知道绝对不是老刘的,不由轻飘飘地说:“主卧室不睡,偏要在这里挤客房。出去偷腥,也不知道擦干嘴再回来,还往人家床上爬。”
雷正心情大好,也不管他阴阳怪气,门一关把白管家拍在屋外,动作麻利地套衣服,全然没有注意到口红印。孩子刚到他膝盖,雷正对他而言实在太高了,他仰着头,响亮地问:“雷爸爸,偷腥是什么呀?”雷正心里暗骂白管家当着孩子面胡说八道,胡乱编了个解释,低下头对孩子说:“偷腥,就是吃好吃的东西。”一把将孩子抱起来,放在肩上坐着,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偷腥,就是吃好吃的东西啊?原来我已经不好吃了,变成嚼不动的老东西了啊。可是早上起来,腰上有他的手的温度,翻过身就能看到他的脸,是真的好。自己已经变得这样低微,低微到地底下去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雷正扛着孩子在屋子跑动,底下那伙人一见他神情松动,又开始做观望状,尤其是那伙女的,一副母性大发的样子盯着父子二人。白管家咳一声,把人都赶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雷正心情好,开他玩笑:“别总在别人后面咳嗽,变成幽灵了都。”
白管家面不改色地说:“管理他们,是我的责任。不像某些人,专干些不负责任的事。”
这就是话中有话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管家,其实是自己的兄弟。白管家这个人平时冷冰冰,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这么说,明显是在责怪自己了。不由挑挑眉:“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负责了?”
“昨天刚把你老婆接回来,晚上就出去鬼混,还弄得一身口红印子。”白管家平静地说。
口红印子?雷正心中一动,就要往洗手间检查,该死,昨天晚上回来太累,直接爬到他身边就睡着了,根本没有注意。那孔雀没有把那恶心的红嘴巴洗干净,舔在身上油腻腻的恶心。他才一转身,就看到木呆呆站在身后的老刘,不由脸色一变,心里似乎也着慌起来,说:“那个……我不是……”
老刘脸上露出一个干涩的苦笑,故作不在意地岔开话题说:“孩子该洗脸了。”
雷正抓住他的肩膀:“我没有!”
老刘完全不再看他,走向地上玩的孩子。
雷正被他这种事不关己冷淡的反应,气得怒气勃发,不由用力将他拖到身前,怒声说:“站住!”老刘便听话似的站着,低着头看脚尖,雷正用力挑起他的下巴,冷声说:“昨天晚上我找别人了,就像你找刘茂一样!”
心里知道他晚上出去了,知道他找了别人,可是早上还是看到他出现在自己床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似乎就不应该再奢求。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雷正每天几乎都是兴致勃勃的,两年的时光,他不能想他还是为他守身如玉。况且昨天晚上是自己把他踹下床去。可是想是一回事,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老刘那眼泪六月大雨似的,哗哗落到雷正手上。
刘茂,刘茂,这该死的刘茂!他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落泪。“可不是,我棒打鸳鸯,把你们青梅竹马的拆散了!”雷正恶狠狠地说,“让我再也不要找你,你算什么东西?又老又蠢,值得我再去找么?”又老又蠢,看不到放到面前的真心,一次次地辜负我。
他狠狠掐着老刘的下颚,老刘脑袋一直被迫往后仰着,脖子要叻断了,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难受。他的力气那样大那样暴烈,老刘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他捏着。
老刘被他骂得呆了,雷正虽然为人严厉,但是对他却是一直温和维护,如此口出恶言也是头一遭了。他被迫抬着头,看见的便是那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他喏喏的想解释,可是声音却因为他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刘茂,刘茂只是一个故人,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一个雷正而已,他却不再想要他。
我是又老又蠢。老刘灰心丧气地想。
否认,马上给我否认!雷正拿凌厉的眼光盯视这老刘,这个老男人,又老又衰,完全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情,给他那么多的爱,全部都喂了白眼狼了。给我玩失踪,给我两年不见,自己在他心里,究竟到了一个什么位置,或者根本就没有位置。究竟当时是怎么就看上了这男人?如果不是他当时主动凑上来,自己也不会越陷越深。甚至昨天晚上,上了那男人的床,抱着就觉得索然寡味,挨了一顿饱骂还是犯贱跑回他身边睡着,一会儿不见,就怕他又不见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悲了,栓的住人,拴不住心,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雷正心中怒,手上力气也大了,简直是掐着老刘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了。此时白管家早就已经抱着孩子出去了,静静的大厅里就他们两个人。
雷正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小学生一般幼稚不堪,同时觉得泄气极了,看着那张写满沧桑的的脸,虽然还有点清秀的影子,却由于紧张怯弱而变得平淡失败,叫人觉得软弱可欺。到底这个男人迷倒自己?自己跟他叫什么劲呢?不管自己如何欺负他,他都只会一味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反抗也不拒绝,而那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心,是自己如何也撬不开的。真正的恋人之间,明明不是这样。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你爱他,他不爱你,可不是可笑的故事情节。
雷正放开他,失望地走开。明明是在生他的气,胸口升腾起来的情绪,除了愤怒伤心,却更多的是无力泄气,以及对他的……期待。
脖子上的力气终于松开,老刘却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大厅里那样静,静的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似乎响在自己心上,他明明走着地毯上,看起来却走得那么沉重。
“我……我来找过你。”老刘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对着雷正说
第 52 章
“我……我来找过你。”老刘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对着雷正说。
就这么一句话,浅浅的一句话,还是牢牢地刹住了雷正的脚步,他站在原地,冷冷地说:“是吗?”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待,似乎又不安分地吵嚷膨胀着,要冒出头来。
老刘咽了口唾沫,手神经质地摸索着裤子,小声说:“我来找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进来。”
不让你进来,你就走了?就不能为我争取点什么吗?雷正为头脑里的这第一反应,又暗里嗤笑了一声,雷正你是女人吗?竟然期待这胆小的老兔子给你争取点什么。他在心里微笑了一下,还是不带感情似的说:“什么时候?”
老男人几乎有些羞耻地说:“半个多月前。”
雷正缓步走到老刘身边,看着他,说:“找我干什么?”心里那点期待已经膨胀得无限大,不断地叫嚣着,弄得他似乎都要耳鸣起来。他记得孩子说过,老刘来找过他,没有进门,还哭了。哭什么呢?
老男人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神经质地盯着脚尖,真是又傻又呆,耳朵尖却红了,薄薄的耳朵露在柔软下垂的头发外面。
雷正蛊惑似的,低声再问他:“找我干什么?”他几乎完全要胜利了似的,轻轻在他耳边吹口气,很想马上抬起他的下巴,咬住他的清晨湿润红艳的薄唇,却又怕错过想要的句子。
老刘口鼻里都是雷正迫人的气息,有些不能承受似的,心脏咚咚地跳着,生怕再快一点就要罢工,血液也初恋毛孩子似的全部涌到脸上。
“唔,干什么?”雷正低声在他耳边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他几乎要含住他的耳垂,却还是停在半空中,这种暧昧的距离感让老刘脊背发麻,站直都要花很大的力气。
“我想把孩子还给你!这孩子是属于你的,他还没有取名字,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刚刚火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雷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把孩子还给我?”他一把嫌恶地推开老刘,冷笑说:“连孩子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他过两人世界?!”雷正瞪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面色铁青,看得老刘心惊胆寒,而且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被他那么明显厌恶的推开,只觉得胸口一片酸胀难忍。
雷正这回是毫不迟疑,头也不回快步地走出去了。
屋外阳光明媚,雷正还是觉得心情冰冷。那群保镖在摔跤玩,喊得热火朝天,孩子骑在优雅的白管家脖子上,正伸长了脖子“嗷嗷”大吼着。精力充沛的小皮孩子,你爸爸都不要你了,还在那里傻乐。雷正满腔的怒气,看到孩子也消了不少,白管家偷眼看他出来一个大便脸,现在稍微柔和点儿,不由想: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成天这么折腾,恋爱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尝试的好。寂寞总比麻烦强。
老刘站在冷清的大厅里,听见自己吸鼻子的声音。这样下去,总是惹雷正不开心,还是回C城比较好吧?他根本猜不到雷正的心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又会忽然变脸。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呢?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其实就像一只老乌龟,生活给了他太多的磨难,变得战战兢兢,稍微一点风吹草动,想的不是怎么面对,而是缩回壳里。他本来就像长在路边的野草,自由快活,却妄想种在豪门花园,结果弄得现在这么狼狈。可是真的要说走,他却又觉得恋恋不舍,而且觉得心痛。他不喜欢这花盆,可是他却喜欢雷正。站了一会,就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大概是那个人又要出去了吧。也是,何必在这里面对一个又老又蠢还惹他不高兴的人,外面有很多灵巧的,能讨他欢喜的少年。酸意在胸口缓缓泛起,觉得透不过气来似的。
还是回去吧。
他看看自己这一身贴身的睡衣,怎么走的出去,想起昨天换下的衣服还在雷正房间里,还是穿什么来就带什么走吧。他爬上楼,走到那熟悉的房间,连门把手上的纹路都那么熟悉,只要一打开,似乎都能看到以前的时光。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在浴室里找了一圈,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大约那衣服太差劲了,雷正都扔了吧。以前刚住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嘲笑自己没品位土冒,一股脑的把自己那些旧东西全扔了。昨天晚上匆匆上来,满心凄苦,根本没有时间大量房间,此时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奢华的风格,跟自己两个世界。老刘走到衣柜那儿,打开一个以前自己放衣服的柜子,都摆满了。大约雷正把他的衣服全部从衣帽间移到这里来了吧?他在里面找了找,想找件衣服穿,竟然在柜子底部看到了自己以前穿过的沙滩装。花花绿绿含混不清的颜色,就像他和雷正之间扯不清说不明的关系,一大笔糊涂账。他把衣服拿出来,不由得苦笑,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穿了这么件衣裳。当时怎么有勇气走近他的?大约是他太过英俊高大,偏偏又是在酒吧里,自己才有那样的勇气吧?如今却变得连我想你三个字,都没有勇气对他说了。
老刘把衣服换了,两年的时间,似乎又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他蹲在浴室里把睡衣洗了,烘干叠好,慢慢走出房间,把门关上,往外面走去。
雷家大院自从老爷子去了美国以后,就管理得松散了,加上这两年雷正很少回这里,家里的保镖都放松了。此时他们正在那里摔跤玩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留意到老刘老兔子似的,轻悄悄地往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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