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液液液液液
陈煜生听见好友数落他,辩解道:“是苗苗抛弃我好吧,她嫌我在家烦人,那我还不如去打麻将,至少我牌友不嫌弃我。”陈煜生横扫牌桌好几年,靠着打麻将结下不少实在关系,与其说他去打牌,不如说他在社交。
龚月朝听他这套嫌弃论直笑,“自己闺女都烦你,你说说你人缘吧。”龚月朝没轻没重的损他,陈煜生听见就嘿嘿一笑不往心里去,他脾气躁,却只服气龚月朝,龚月朝打他骂他都没事儿,换个人可不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你还说我,我看你对那个王医生有点儿意思?”
陈煜生这问话酸得就像从山西老陈醋里捞出来似的,不禁让龚月朝想起从王雨柔那儿出来时的接收到半真半假的表白,赶紧否认道:“你别瞎说,我对谁都没兴趣。”
“嘁,信你才有鬼,你年纪也不小了,真的不找对象吗?”说着话,车就陈煜生的家门口了。
龚月朝说:“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找对象吗?前段时间谢叔叔还介绍了一个给我,见了一面我觉得实在是不合适,推了之后,老爷子还挺不乐意的。”
“哎,小朝……”陈煜生嬉皮笑脸的看向他。
龚月朝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摆摆手,先一步下了车。
陈煜生现在住得是三百多个平方的二层楼,今年新买的,有车库有小院儿,他养了条二哈在院子里当主人,狗叫八条,又憨又蠢,见到谁都像亲人。陈煜生将车停进车库,两个人直接从车库的侧门进了屋子,八条见自家主子回来了,就从院子里乱叫,陈煜生把它放进屋里来,八条站在客厅里甩着尾巴看看他又看看龚月朝,先一步扑在了龚月朝身上,把陈煜生气得直骂人:“你个傻叉,谁是你亲主人你不知道啊?”假模假式的踢了八条一脚,还换来八条一记白眼。八条把自己身上从外面作的土全都蹭在了龚月朝的呢子大衣上,又附赠了自己身上的毛,这才去亲近陈煜生,龚月朝也踢了八条一脚,说:“这家伙是把我当抹布呢。”
苗苗听见声音就从楼上下来了,对着陈煜生喊了一声爸,又喊龚月朝叫干爸,转身进厨房给龚月朝洗水果去了,没一会儿,端出来一大盘子水灵灵的青提摆在龚月朝面前,说:“干爸,吃提子。”然后坐在了龚月朝身边,小声说:“干爸,等会儿帮我讲几道题呗?”
龚月朝点头应了,小丫头一脸开心的样子,揪了个提子特地喂进他嘴里。
陈煜生在一旁吃起干醋,说:“苗苗,我又不是不会,你为什么不问我?”
苗苗说:“你没个正经的,不如我干爸讲得好。”
“你这孩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想当年念书,你爸我可比你干爸成绩好。”
“你那是想当年,现在我干爸才是老师。”苗苗朝陈煜生瘪瘪嘴,嫌弃着说。
龚月朝听着父女俩斗嘴,不自禁想起高中时候的事儿,当年陈煜生可是理科全能,他说自己的理想是学建筑建楼,陈煜生的成绩始终是年组前二十的水平,而他只在百名榜内外徘徊。高考结束,龚月朝去学校报志愿,发现陈煜生填了一水儿的政法大学。龚月朝当时就问陈煜生为什么不报建筑系,陈煜生却跟他说:“你既然放不下过去,我就选个以后能帮你的职业。要是没有你,前程对我来说又是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龚月朝对陈煜生“正经”的记忆就定格于此了,后来陈煜生跑去南方念书,他和陈煜生见面时间少了,也不知道大学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后的陈煜生性格就跑偏了,从那个胆小怯懦的瘦弱男生变成了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律师,就像一直被龚月朝拽着的风筝,突然被剪断了绳子,四处瞎乱飞。
陈煜生言行虽然不正经,但做一手好饭菜,陈煜生说他爷爷是厨子,他爸是司机,他说自己完美了遗传祖上的优点并发扬光大,也经常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不会开货车的厨子不是一个好律师。他的确也是个好律师,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就可以成就这么一番事业。
苗苗在享受完龚月朝如沐春风的辅导之后,便在客厅看动画片,龚月朝就在厨房里陪着陈大厨做饭,他的那点走到哪儿都被嫌弃的厨艺自然是拿不上台面的,只能给他打打下手,就这还被陈煜生嫌弃土豆丝切得太粗,肉片切得太厚。龚月朝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捧了一盆冬枣咔吧咔吧的嚼,顺便看这位技艺娴熟的大厨表演颠大勺。
油烟机开得很响,但并不妨碍他们言语上的交流,陈煜生一边切菜一边对龚月朝说:“小朝,不是哥们不提醒你,之前你做得那些虽然滴水不漏的,但是王雪绛我劝你就别动手了。警方现在盯这案子盯得太严了,前段时间我去立夏分局办事情,可听说之前的案子都有眉目了,他们一旦查出这几个人之间的联系,目标很快就会锁定在你身上的。”陈煜生去他家吃饭别的没学会,倒把自己小名从小叫到了大,他反抗无用,反正这人死皮赖脸的不正经。
“我既然下决心做了,就没打算全身而退,王雪绛不能例外。”龚月朝嚼着冬枣,把枣核吐在手心里攥着,一脸的无所畏惧。他始终忘不掉王雪绛那帮人曾经对他做过的事儿,事实上,那些人的肮脏手段一直是他的噩梦。想起这些,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张明峰、赵渊、钱思维、孙雨、周立和、吴一、王雪绛……有一个算一个,他是恨不得将他们凌迟的,之前的那些小小的惩罚简直微不足道。
陈煜生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来看着龚月朝,见龚月朝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些不舍和难过,“这我知道,可我舍不得你,你又何苦牺牲你自己……不是有句话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那些恶人,老天都会收拾他们的。”
不正经的人难得正了经,就显得特别真诚,龚月朝不忍再传递什么负面情绪给好友,在瞬间便敛住自己的仇恨,硬是将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似是在安慰陈煜生,可能也是在安慰自己,他说:“我觉得老天不仅没有收拾他们,还挺偏向他们的,他们一个个的活得何等光鲜。煜生,你舍弃自己的梦想肯帮我,我就挺谢谢你的了。”
陈煜生用手拍了拍龚月朝的肩膀,说:“当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是现在的你,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他顿了顿,又说:“我知道劝你没用,那就说说你之前托我打听的王雪绛吧。他在张州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张州,他所在沐城集团是张州的一家大型企业,近几年该公司的高层看准了随江的市场和发展潜力,便有意扩展随江的版图,王雪绛总跟时沐城说自己在随江这边有人脉,时沐城也很信任他,就一直是带他或者委托他过来谈生意,我们律所之前跟他们接触过,是想接他们在随江分公司的法律顾问,毕竟是大公司,有赚头的。后来我发现这里面水太深,牵扯又很多,搞不好弄得自己一身骚。就单纯说王雪绛这个人吧,我从你那里知道他上学的时候就挺坏的,人的本质就如此,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所以我对他是有所防备的,这期间我接触过几次,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城府挺深的,之后再找人查了查他,发现他又跟市政府和立夏区政府的人牵扯不清。不过说回来,他对我倒是还行,偶尔会通电话找我问事情,一来二去的就熟了。”陈煜生说罢,就去开炖汤的锅盖尝味道,他吹散了勺子上飘出来的水汽,抿了一小口,皱着眉品了品,说:“淡了。”便加了些盐进去,做完了这些,才说:“跟沐城集团的人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们老板时沐城真的是个好人,讲义气,够朋友,等什么时候我介绍你认识一下。”
龚月朝说:“我认识他干什么,我就一老师。”
“说不定以后用得着。”陈煜生说。
龚月朝不以为然,他的生活圈子简单极了,不像陈煜生需要结交各个阶层的人来丰富自己的业务范围,做律师这行,不仅是做生意,也是卖人气。年龄资历和社会交际圈都是他这行业必备的资源。
龚月朝却不需要这些。
第十五章
“王雪绛这个人啊……”龚月朝沉吟着,一些不好的记忆顿时从心头涌了上来——
“哈哈哈哈……窝囊废,你知道我往里面加了什么吗?”
年幼的龚月朝瞪大了眼睛,恐慌地对着那瓶绿色的液体直摇头。
王雪绛举着那瓶子说:“这苦瓜汁儿是张明峰榨的没错,但是我又往里加了点儿苦胆汁,那味儿,啧啧啧,包你终身难忘……”
随后,那瓶子液体就被王雪绛捏着他下巴灌了进去。
王雪绛说得没错,他是真的终生难忘,现在想起这些,龚月朝嘴巴里都会不自然又泛出一股子苦味,连着舌根子都麻了,顺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连吃了好几颗枣子来压味道。似乎陈煜生发现了他的反常,赶紧抢过那盆冬枣,对他说:“你胃不好,少吃脆枣,而且等会儿就吃饭了。”
被夺了水果盆,龚月朝觉得很委屈,眼睛又酸又涨,感觉下一秒钟,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正这时,陈煜生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卤好的牛肉,又带着满身的烟火味儿抱了抱他,食物以及拥抱是最好的熨帖,龚月朝硬生生的将负面情绪压下去,他把那块牛肉咽了下去,吸了吸鼻子,说:“煜生,我没事儿了。”
陈煜生看着他,点了点头,龚月朝对他笑笑,他自己都觉得扯出这个笑足够的勉强,问:“他什么时候还回随江来?”说着话,他把自己手心里的一把枣核扔进垃圾桶里。
“下个月五号,大概会停留大概一周吧,到时候我会给你他详细的安排。”
龚月朝把手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扯了张面纸擦干净,说:“谢谢你了。”
陈煜生闭口不谈儿时的承诺,而是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小朝你总是嘴里说谢谢,也得有点实际行动啊。”他似乎想要调解气氛。
“要什么实际行动?”龚月朝问陈煜生,倒想看陈煜生装得是什么心思。
陈煜生厚着脸皮答:“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你滚吧。”龚月朝都不打算考虑,直接拒绝了。骂完了陈煜生,龚月朝突然觉得没那么痛苦了。
陈煜生的服务态度是真的好,吃了饭还说要送他回家,龚月朝说不用都不行,陈煜生找借口说这是答谢他给陈苗补课。
回去的路上,龚月朝收到了秦铮铮发给他的微信,这小子又在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搜肠刮肚的寻思了半天,也没什么合适的借口拒绝他,于是干脆放下手机不理他。
陈煜生瞧他被什么为难着的样子,便问:“你这是咋了?有人追你?龚月朝我可告诉你,你要想搞对象,必须第一个考虑我。”
陈煜生这警告的口吻是半真半假的,没一点儿严肃的样子,龚月朝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随口回了句:“考虑你个屁,咱俩都是男的你不知道啊。”
陈煜生听见“噗嗤”一声乐了,“谁说俩男的不能搞对象?要不你跟我试试?”
龚月朝当然知道两个男的也能搞对象,其实他教的班级的学生就有,平时遮遮掩掩的,其中涌动着的暗潮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他不觉得反感,但他不想跟陈煜生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