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ampopo
葛乔迷迷瞪瞪地站在原地抬头看那栋蓝色的建筑物上面的黄色大字,懒散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鼻音:“没想到,我活着活着竟然还能来这种地方……”
沈鄃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到这话,颇为无奈:“你也该学着怎么过日子了。”
葛乔转过头,理直气壮:“谁说我不会过?你问问我屋里的‘肉刺儿’,被我照顾的有多好!”
“肉刺儿”是葛乔卧室里养的一盆仙人掌,因为属于多肉植物,而且浑身是刺,外加这个住在平京的南方人对儿化音的执念,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沈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
“家居”对于葛乔而言一直是个遥远且陌生的词,因为从没有想过会与这个词有所交集,所以越发对周遭的事物感到新奇。
沈鄃就跟在他的后面,像是带孩子似的把他随手丢下的沙发抱枕重新归位放好,毫无怨言。胡智南和朱赞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区撒欢去了,已经不见踪影。
就在葛乔正指着一盏造型浮夸、价格昂贵的落地灯,努力说服沈鄃买下来摆在客厅充当辟邪圣物镇宅法宝的时候,朱赞从前面露出一个脑袋尖,压低声音喊葛乔:“大乔哥,快看,我遇到了谁!”
他拽着一个人的胳膊往这边走,葛乔定睛一瞧,这不钟名粲吗。
他惊讶了,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劈头盖脸就直接问:“你来这个地方干啥?”
钟名粲笑嘻嘻的,也不慌张,回答他:“给新办公室添个沙发,然后买点家里用的东西。”
葛乔不觉感叹道:“真巧,这平京市这么大,咱们都偶遇多少次了啊,得是多少万分之一的缘分啊。”
朱赞站在一边听他们寒暄,忽然插话进来:“欸,昨晚我好像……”还没说完,就被钟名粲堵住了嘴。
钟名粲迅速截断他的后半句,强行补了句废话:“你们怎么一块来了?”一看就是在转移话题。
其实还真不是偶遇。
昨晚,朱赞因为薛涛闹出来的那些不愉快,跟钟名粲吐槽了很久。这件事情他不好找别人说,毕竟其中的是非曲折也不是那么明白。他实在是憋屈得慌,给了他这个春节的空档期就相当于告诉他说“你就是个充数的”,这本来就挺伤自尊,可碍于新人导演的身份他也只好敲碎牙往肚子里咽,但是这一会儿嘉宾耍大牌,一会儿导演助理不靠谱,一会儿又新人要退赛,节目还没播就搞出了一堆破事来,他很烦,所以最后就只能去找一个间接受害者——节目嘉宾兼好哥们儿钟名粲倾诉。
倾诉到晚上十点多,心结终于纾解了一点,他想起来第二天还有行程,顺口就跟那边的钟名粲提了一嘴:明天我们陪大乔哥去逛逛那间新开的宜家,他元旦要加班心情不好,明儿一早就得出发,我还得给他们开车,先睡了,下回聊。
钟名粲应了句“再见”,眼珠子一转,新开的宜家就只有府前街那一间,既然朱赞都这么诚心诚意的说漏嘴了,那他不去凑这个场子多对不起人家啊。
所以他一早就来了,徘徊在入口十米内,伺机而动。
但为了让葛乔继续相信那几万分之一的缘分,他选择不说,继续假装这真的只是巧合。
他笑得很是明媚:“既然遇见了,就一起逛吧。”
朱赞傻笑,葛乔点点头,沈鄃偷偷地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可以放过他了,他终于有时间去找胡智南玩了。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看吧。”葛乔和他并肩走,他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今天出门纯粹是为了散心,看钟名粲像是真的要买东西的样子,就想着干脆帮他挑挑货好了。
钟名粲念着已经打好的腹稿:“一个沙发,一个置物架,还有一些杂物,碰到合适的就买。”
葛乔不安地左右看看,他现在有点掉向,走神走的厉害,也不忘嘴里嘀咕:“这么多啊……”
钟名粲眼看着他往死胡同里大步走,赶紧拉住他:“先去看沙发,在那边。”
逛街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大概会是无趣的,而逛家居店对于葛乔而言就是世上绝顶无趣的事情。
陪钟名粲逛到沙发区的尽头,起起坐坐无数次,可也没听到钟名粲说一个“好”字。最后终于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近处一张棕红色双人沙发上不起来了,病恹恹地仰面瘫坐,闭上眼睛,一看就知道这话说得特别不走心:“就这个了,简约大气,舒适环保,颜色也好看,特别符合你的气质,你买吧,这再往前走也没别的沙发可看了。”
钟名粲看着葛乔这副懒样子,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他拍拍沙发背,又拍拍坐垫,佯作深思熟虑,末了点点头:“可以,确实挺好的,就这个吧。”
葛乔睁开一条缝,斜着睨他,这个人刚才还挑三拣四的,怎么到现在了突然这么痛快?
他怀疑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可他没有证据,只能闷着声音质问:“你玩我呢吧?”
钟名粲一边举着手机给沙发的编号拍照,一边轻描淡写道:“怎么会呢,走,咱们去找置物架。”
葛乔崩溃了,这才刚买完第一件东西啊,刚才他说有多少件要买的东西来着?
为了照顾葛乔的三秒钟体力,钟名粲陪着他如同老头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走,还害怕他觉着无聊,嘴里就没闲着,一直在跟他搭话。
尽管今天是周末,但因为调休的缘故,大多数人此时应该还在苦兮兮的上着班,所以商场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大概都是熟客,闲庭信步游走在复杂蜿蜒的过道里,偶尔驻足在感兴趣的物品前,摸摸看看。葛乔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前后都望不到头,也不知道这一层空间究竟有多大。而因为这份奇妙的空旷感,旁人发出的声音也仿佛被装在了一层玻璃罩内,即使是站在不远处的人在说笑,每个音节也听得不甚清晰,断续飘渺,教人莫名心慌。
葛乔拨拉着铁筐里像是贴纸一样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钟名粲探过身看了一眼:“这些是贴在桌椅腿上的贴纸,防止他们刮坏木地板。”接着,他伸出一只手,“帮我拿两个,我正好用得到。”
葛乔抬眼看看价格,跟之前看的那些家具相比,便宜的惊人,没有对比就没有冲动消费,他低头从铁筐里随手抓了一把,塞到他怀里:“喏,给,多拿一些,存着以后用。”
看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钟名粲失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受了意,接过那把大概能用五年的防刮贴纸,还说了句“多谢”。
“你买置物架做什么?”葛乔继续摸摸这敲敲那,走着走着忽然转身问道。
“放唱片,桌上堆不下。”
“那为什么不买书架?”
“书架要拿回去自己组装,太麻烦。”
葛乔一听,笑了:““原来你也会怕麻烦,你不是可以自己做嘛,请万师傅帮忙呗。”
“自己做不是更麻烦吗?”钟名粲目光始终追随着蹦来晃去的葛乔,总担心他会不小心撞翻什么东西,“万师傅的手很金贵的,年纪大了之后就只肯帮我做乐器了,这些做工简单但耗力的大件都是请小辈们做。”
“你跟万师傅的关系可真好啊。”
“当然了,小时候天天在一起,我就是万师傅带大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又不是亲戚,也不是邻居的。”
钟名粲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再开口时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小时候走丢了,是万师傅捡到我带回家,还做饭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