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弥语
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银发男子应该不是人, 可奇怪的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妖气,反而有种若隐若现的祥瑞之气。
“吾名白泽。”
来人正是白泽。
陆非辞出事后,他一边忙着给狐狸疗伤, 一边几次三番想要联系应一扬,奈何老会长回来后要处理的烂摊子实在太多,至今才终于见上了面。
应会长眼睛微微一眯。
白泽?传说中那个知晓万物的上古神兽?还是只是同名?
他心头有千般疑问,一张口问的却是:“你为什么会有沈天师生前的信物?”
“我是他朋友。”白泽回答说,“我此番来此也是受他生前所托,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应一扬问。
“我建议你们主动向魔渊发起进攻,不要坐以待毙,趁现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全力围剿魔神。”
应会长瞳孔一缩,失声道:“什么!?”
这家伙疯了吗?如今魔神坐镇魔渊,魔焰以燎原之势焚烧着神州大地,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居然还要他们主动发起进攻?
“你知道如今什么局势吗?要我们去进攻魔渊,无异于要我们去送死。”应会长沉声道。
“你听我说完。”白泽冷静地打断了他,“如今的魔魂仍只是残魂状态,不是完整体,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吞没原主的灵魂。一旦他彻底拿下了陆非辞这个’壳’,魔魂才算是真正降世了,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你若想等天道法则发现他的存在再将他逐出世间,至少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那时人间恐怕早已一片荒芜。也就是说,现在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应一扬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白泽反问:“如若不然,你以为魔神会安安分分地待在魔渊里?他现在之所以不出魔渊,就是在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再者说魔神的魔焰远不止现在这点儿威力,他没有痛下杀手,不是出于好心。”
应会长眉头一皱,十八城沦陷,千万人流离失所,居然只是“这点儿威力”吗?
他纠结片刻,仍然摇了摇头:“抱歉,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我不能拿通灵者们的生命冒险。何况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各方一起商讨表决,就算我肯定信你,又怎么说服他们?你要知道,沈天师已经不在了,通往魔渊的路必然要靠千万人的生命堆出来,没有足够可信的理由,我自己也不能说服他们去送死。”
“你现在犹豫不决,将来就算想死战到底也没有机会了。”白泽声音微冷。
他伸手一指夜空:“这些天以来血月愈发气盛,你身为天师难道感受不到?这意味着魔魂正在一点点复苏,还未达到鼎盛。这丝残魂原本只是依附于陆非辞的灵魂,一旦吞没原主取而代之,就算是彻底降世了。陆非辞的灵魂能撑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但也绝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应会长双眉紧锁,心中摇摆不定。
白泽神色淡漠道:“沈不归临走前应该跟你通过话,如今我拿着他的信物来了,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他的判断。”
应一扬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错,要不是沈不归临行前的交代,在如今这形势下他也不会专程来此赴约。
只是脸上的愁云仍未消散:“退一步讲,就算魔魂还不是完全体,可魔焰的威力摆在那里,以公会如今的实力如何才能击倒他?”
这短短一个月里就有四位天师陨落,包括他们的首座天师。
剩下的天师不超过三十人,其中还有自己这样负伤的和南宫老爷子那样年至古稀的。
这种情况下,就算通灵者们倾巢而出,又要怎么对抗卷土重来、如日中天的魔族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白泽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应会长听罢却眼前一亮:“难道沈天师还留了后手?”
白泽摇了摇头:“斯人已去,你不要对他抱太大希望。人间注定有此一劫,如果魔神最终成功降世了,只能说明人界气数已尽,此后数十年注定要笼罩在黑暗之中。”
应会长受伤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旧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良久,他低声道:“苍生无辜,没有什么劫难是命该如此。”
白泽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道:“我言尽于此,至于剩下的事该如何决断,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吧。”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等。”应会长叫住了他,“沈天师临行前还有什么嘱托吗?如果他还有遗愿,我……”
白泽背影一顿,冷冷道:“与你无关。”
其实嘱托是有的,牵挂也是有的,可是他念念不忘的小徒弟真的回不来了。
——要让魔神吐出被他吞噬了大半的灵魂,怎么可能?
白泽重新迈开了步伐,转眼就消失在了梅林尽头。
他一路踏雪而行,耳边风声呼啸,寒冰刺骨。
人说苍生无辜,可这苍生之中也包括燕行客吗?也包括被魔选中的陆非辞吗?
万事万物的因果轮回不是一句无不无辜就能解释的。
他早已看遍世间百态,也知晓人性的弱点,所以他深知这场仗没那么容易打。
毕竟通往魔渊的路,注定是一条鲜血铺就的不归路。
人类要抱着多大的决心,才能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毅然决然地前去赴死?
他其实也想看看这次的血月之变要以怎样的结局收尾,想看看燕行客死后,还有没有人愿意为了守护人世太平而肝脑涂地。
白泽回到隐之结界时,与外界一般无二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
在金光与霞彩的映衬下,狐狸站起了身,迎着阳光抖了抖身上蓬松亮丽的雪白毛发,甚至还伏低了身子,做个了捕捉猎物的动作,似乎有那么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恢复得这么快?”白泽绷着一张脸地走了过来,“伤口不疼了?”
狐狸听他的语气就觉得有点不妙,看在白泽这回好心救他的份上识趣地趴了回去,只是仍嘴硬道:“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