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溪石/古镜
把所有吃食都解决完毕,周辰想着要赶在周印还没回来之前把盘子都让伙计收回去,免得留下证据回来又得挨罚,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巴,道:“你担心什么,我家阿印的修为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可如今能够困住他的人也不多……你家里人怎么那么少,才四口人?”他余光一瞥,瞧见刑场上的情形。
惠钧道:“我双亲早逝,也无妾室,唯有发妻和膝下一儿一女罢了,儿女是中年所得,如今年幼,都尚未成家,便受我连累至此。”
周辰拍他肩膀,赞道:“好,够专情,像我!”
惠钧冷不防被他一拍,差点没趴下。“……”
偌大的刑场上,只有四个犯人,还都是清一色的老幼妇孺,凄凄惨惨。
底下熙熙攘攘,围了不少百姓,被东岳官兵拦着,只能在外围看。
行刑官坐在上面,看了看天色,又望向旁边的人:“您看?”
那人冷哼:“你喊你的,看我作甚!”
他受右丞相蒋晖之托前来观刑,为的是以防有人趁此机会劫法场,但堂堂一个金丹修士,来做这种事情已是委屈,若不是碍于师门情面,和蒋晖能够给出的条件,他一刻都不会多待。
行刑官讪讪一笑:“那下官就逾矩了。”
又对下头喊话的侍卫示意,那侍卫随即高喊一声:“行刑!”
刽子手提刀,高举,待听得一声“斩”,手起刀落,便有四颗人头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只觉得手中一轻,刀竟是齐齐断成两截。
四个犯人已经被解开了绳索。
旁边高高飘扬的旗帜上,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线,看不出模样。
那金丹修士神色一凛,腾地起身,纵身飞上半空,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
本以为不会有人来劫法场,救这几个无谓的凡人,却不想来了个金丹修士,比自己这金丹初期的修为,还要高上整整一截。
实力相较之下,他不敢造次,客客气气道:“在下施雁,乃万山门中人,不知道兄是何方高人?”
周印道:“天衍宗,秦无忌。”
施雁愣了一下,笑道:“万山门与天衍宗素无瓜葛,道兄这是为了底下犯人而来的?”
他们两人在半空说话,谁也听不清楚,但底下的人早就目瞪口呆,行刑官忘了自己要行刑的事情,周围百姓更是哗然一片,带着敬畏的神色看着他们。
周印冷冷道:“那几人,我要带走。”
施雁苦笑了一下,实力差距放在那里,真打起来自己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弄不好还要搭上一条命,思及此,便道:“在下也是身不由己,还请道兄手下留情,那几人,道兄只管带走好了”
周印微微抬起下巴打量施雁,将秦无忌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演绎得十成十,气得施雁七窍生烟,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心里早就把“秦无忌”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算你识相。”周印丢下这句话,又给“秦无忌”拉了不少仇恨值,这才施施然将那四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全程不费一丝力气,当惠钧看到家人的那一刻,顿时对周印由感激上升到佩服得五体投地。
蒋晖得知法场被劫的时候,他正从东岳国君小舅子的筵席上回来。
听到施雁的消息,他尚且来不及惊怒,就想到尚在牢里的惠钧。
惠钧的家人都被救了,他本人更不可能还待在牢里。
便只得请施雁再跑一趟,去天牢查看,果然发现那里头的“惠钧”,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早就被人移花接木了。
憋屈的是,蒋晖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对施雁发火,因为施雁不是他的臣属或门客,而是一名金丹修士,身后还有万山门这样的背景。
蒋晖与万山门合作多年,一向关系良好,从未出过这样的篓子,更何况在蒋晖眼里,施雁本身修为已经足够高了,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放肆,谁知道这次竟看走了眼,惠钧不声不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结交了一名金丹修士,还在关键时刻来救他性命。
所以蒋晖非但不能怪罪施雁,还好声好气抚慰了一通,但心里着实郁闷恶心得不行,一想到惠钧没死,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还有那个跑来救他的修士,蒋晖就觉得很不放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所以蒋晖请来了施雁的师叔,万山门长老,元初修士常三友,还有万山门首徒,金丹后期修士李竹书。
有三人坐镇,蒋晖总算可以安心睡几天觉。
他是安心了,常三友却不乐意。
蒋晖与万山门,原本就是一种合作关系,彼此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虽然蒋晖贵为东岳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独揽,可在万山门眼里,他不过是一介凡人,能够为自身提供好处罢了,根本谈不上使唤差遣。
结果现在居然要出动一名元婴修士,两名金丹修士来保护他,蒋晖何德何能,竟有这等待遇,哪个修士又会吃饱了撑的,跑来杀一个蒋晖?
所以常三友在蒋府住了三天之后,终于忍不住,离开上京出去办事,蒋晖挽留不住,只好由得他去,心里也想对方应该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找上门来。
可对方偏偏胆子就那么大。
是夜,蒋晖刚刚搂着小妾睡下,正欲颠鸾倒凤,就听见外头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吓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来人啊,来人啊!”
人是来了,可并不是他要的。
蒋晖脸色煞白,瞧着对方闲庭信步似的走进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你就是蒋晖?”那人冰冰冷冷的声音就像一泓泉水,俊美的面容更是不似凡人,换了往日,蒋晖就是用尽办法也要把这样的绝色美人弄到手的,但现在,此刻,他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蒋晖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又问:“二十九年前,福林县周家村灭门血案,你还记得吗?”
蒋晖当然不记得了,这种小事压根就没有在他心里留下痕迹,更何况还不用他亲自出手。他力持镇定道,“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我乃东岳右丞相,有什么事大可坐下来谈一谈。”
周印早就料到蒋晖不会记得,周氏夫妇平凡一生,就连死,也死得那么渺小,不过有自己在,就算没法让他们起死回生,起码也可以让他们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