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溪石/古镜
清玄诈死的事情,除了清言、已经死去的清和,只有云纵和周印知道,清玄自然不可能再“死而复生”,出现在众人面前,故而这些年来,天璇峰峰主的位置一直空着,由掌教兼任。
然而现在,天璇峰的席位中间,赫然坐着一个人,全身乌黑斗篷,看不清容貌,与周围众人格格不入,平添几分神秘和阴霾。
“天璇峰这回也有新峰主了?那是谁?”叶沐问道。
郭大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茫然道:“这个人我也不认得,兴许是掌教请来的高人吧?”
眼看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讯息了,叶沐等人入席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
好巧不巧,瑶光峰的席位,恰好在玉衡峰隔壁。
贺芸红裳高髻,冰肌如玉,清冽出尘,美貌不减,只是神色淡漠,也不怎么与旁人说话,在看到黄文君时,才略略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黄文君却移开视线,没有任何表示。
贺芸似乎并不意外,也无恼意,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叶沐捅了捅黄文君,调侃道:“大美人主动与你说话,你竟还端着架子,要知道这些年她风头大得很,与南句一战,阵前斗法大败青古门长老,名气都快赶上天下第一美人碧波仙子了!”
黄文君只作不闻,没有理他,心中却泛起淡淡悲哀。
昔年谈笑风生的情谊,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偌大广场上熙熙攘攘,外门弟子,内门七峰,足有数千人之多,再加上灵台寺前来观礼的,简直称得上盛况空前,那些入门未满十五年的低阶弟子们从未见过此等场面,有幸恭逢盛会,更是双眼发光,兴奋不已。
少顷,坐在正席上的上玄宗掌教清言真人起身,微微一笑道:“诸位想必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话声音不大,温和轻缓,但每个人都觉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顿时渐渐安静下来,广场一时只剩下清言的声音。
“这几年来,上玄宗出了不少大事,其中头等大事,要数我们与灵台寺结盟,共同对抗青古门,也因此,上玄宗内务一直有些疏忽,其中七峰峰主缺了五峰,虽说各自有人代理,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今日,趁着大家都在这里,正好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也算是对于几位代峰主一直以来的肯定。”
众人屏气凝神听着清言的发言,虽说都心里有数,可此情此景,免不了生出紧张肃穆一类的情绪。
清言道:“玉衡峰清莹师妹卧病多年,无法理事,一直由其弟子贺芸暂代,贺芸何在?”
“贺芸在。”她起身,袅袅风姿吸引了全场赞叹惊艳的目光,其中多有年轻男弟子。
清言从身前案上拿出代表玉衡峰峰主身份的玉牌,亲手交予她。
“望你继承上玄宗历代祖师遗志,本着正道为公之心,为玉衡峰弟子谋福,为上玄宗谋福,更为天下谋福。”
“弟子谨记。”贺芸双手接过玉牌。
清言又陆续给余舟、司徒非、鲁延平等人授了玉牌,又说了些勉励的话,一一将名分定下来,这才道:“自从天璇峰清玄师弟亡故之后,余心甚痛,也兼任天璇峰事务多年,虽说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可毕竟不合规矩,鉴于清玄师弟之后,天璇峰并没有杰出的弟子,所以本座今日推举一个人选,正是灵台寺的明尘道友。”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不掩错愕,一峰之主何等重要,按说当然要在本派里推举,可没想到掌教这一推,竟然推到别派身上去了。
那身穿黑衣斗篷的人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多谢掌教抬爱,自今日起,我已入了上玄宗之门,算不得灵台寺的弟子了。”
清言点头笑道:“是本座失言,明尘你若成为天璇峰主,自然就是我上玄宗的人了。”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不知可有人有异议?若有,此时提出也无妨,继任大典,本就是推举贤明。”
虽然大家心里都觉得怪异,可掌教发话了,谁敢反对,一时间嗡嗡作响,却无人回答。
见无人反对,清言拿起案上玉牌,便欲给他,却听得一人高声道:“我有异议!”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来源看去,便见一人越众而出,身上作三代弟子寻常打扮,貌不惊人,寻常得很。
他冷笑一声,指着贺芸道:“这个女人欺师背祖,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怎么有资格当玉衡峰峰主!”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场面一时哗然,压也压不下去了。
贺芸站在那里,面不改色。
清言道:“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那人冷冷的,一字一顿道:“玉衡峰三代弟子,宛卿卿。”
第125章
宛卿卿这三个字,名不见经传,兴许在十几年前,清莹还在的时候,因她作为清莹颇为宠爱的徒孙,玉衡峰上下也让她三分,但时隔多年,就算有人还记得这个名字,也只以为她早已在回来报信的途中遭遇不测,更何况一代新人换旧人,在玉衡峰,能够记得她的人也不多了。
当年云纵与周印离开上玄宗,曾经询问过她的意思,宛卿卿为了能够就近打探消息,没有跟他们走,反而冒着危险留下来,但因为清言真人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她也不敢再入上玄宗,就在上玄宗山下的小镇安顿下来,一边找机会打听消息,伺机而动。
没有人想到,这个昔年娇滴滴的少女,竟然改头换面,甘愿潜伏,隐姓埋名长达十数年之久,要不是这次她自己站出来,只怕都没人知道她借着继任大典混进来。
清言真人面色不变,淡淡道,“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宛卿卿冷冷道,摊开手,掌心出现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所装的东西,叫此恨绵绵,久服可以让人神志不清,最后混沌而亡,最明显的症状是,吃了此恨绵绵的人,十指指甲是灰蓝色的。师祖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拜贺芸这个女人所赐,只要掌教心中无愧,大可让人将师祖带出来一看究竟,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宛卿卿当然知道,她这么单枪匹马闯进来,危险有多大,希望又何其渺茫,十几年也等了,再等多些时日也不过如此,等到周印和云纵他们归来,再一起筹谋,自然好过现在。
但如果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这些人的真面目,今天的继任大典,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之前她曾经去信给周印和云纵等人,可都没有得到回应,所以她不能再等下去,宁可冒着危险,也要博上一博!
清言真人道:“清莹师妹自从得病之后,心性大变,足不出户,更不肯见外人,年轻人,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蛊惑和利用,就凭你跑到这里来信口雌黄,就已经可以要你的命了。”
他看着宛卿卿,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顽童,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羞成怒,气度修养十分之好。
宛卿卿冷笑:“莫非掌教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答应我?”
她何尝不知道清言本身也有许多问题,譬如说当年清和真人的死,就与他脱不开关系,但这些事情,宛卿卿并没有证据,唯一有证据的,就是清莹的事情,而且她也不觉得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撂倒一个上玄宗掌教,所以她只能把炮火先集中在贺芸身上,把发生在清莹身上的这桩阴谋揭露出来再说。
四下寂寂,众人鸦雀无声,都在看着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