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心玻璃
“不是，就是刚好有空，去看看你，你忙你的没关系，我也知道你家在哪，不用接我，主要是好久不见，我想你了，顺便照顾你两天。”林宇觉得自己比第一次谈恋爱时还像毛头小伙子，但是却忍不住各种冲动。
调出来手机上的日历看了一眼，算了算，距离上次他去S市也过去快两个月。整天埋头在工作中无暇他顾，此时才发现原来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一瞬间，连续加班外加熬夜睡眠不足的疲惫之下，韩邵晨发现自己思念恋人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我也想你，那我尽量把下周末空出来。”
“不用不用，你别又为了空出周末死命加班，只要晚上回来让我看到就好啦，我中午也可以去找你，陪你吃个午饭嘛。”林宇生怕韩邵晨太累，“别总是熬夜，太伤身体。我就跟你说一声，你休息吧，早上也没睡好，今天晚上就别看协议什么的了，好好睡一觉，晚安啦。”
“嗯，晚安。”韩邵晨摸摸胸口，发现自己又开始期待了起来。
早上韩邵晨整理晨报和回复各种邮件期间，李志刚呼了好几次让他去实验室。韩邵晨把比较重要紧急事务处理完，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就听见小小的滋啦声，音箱接触不良似的发出噪音。
原来是谭明明刚好在调音频模块，外接了个小小的音箱，滋啦滋啦的杂音中偶尔冒出一两串音符。一个几乎不听歌的人也能听出来旋律里演奏的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终端设备在软硬件开发的过程中，一般都是先一个模块一个模块调通的。硬件搭载的最小系统上，包含了必备的中央处理器，内存，时钟和协助调试的串口用来打印调试数据，先保证能顺利跑起来linux最小系统。在这个基础之上，需要调什么功能就加载什么模块。比如韩邵晨在调的USB，此时谭明明在调的音频。
我们用的手机就是终端设备中的一种，能够流畅的播放电影，听音乐，上网，以及和电脑互联传照片……这些功能在最初的时候，都是软硬件工程师们一个功能一个功能实现起来的。
先是用可硬件编程的调试板加载硬件逻辑，再下载软件代码进行调试，等功能稳定之后，再把可编程的硬件逻辑做成真正的硬件实体，进一步调试。把每个硬件模块就像做拼图一样拼在一起，由软件联合调试通过之后，再由工业设计师设计出的漂亮外壳包装起来，最终拿到用户手上的才是小小的手机。
当然这些事情是很多人同步进行的，不然一个手机做十年也做不出来。
旁边谭明明的徒弟陆思源在嚎叫：“师傅你换点流行歌曲好不好啊，最好每次测试的时候都放不一样的歌，这样就当是听背景音乐了。”
谭明明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音频测试的数据也是单独做出来的，这都是以前的样本，直接拿来用的，我是有多闲做一堆歌给你听？”
韩邵晨走了过去：“已经能出声了？”
谭明明嘿嘿笑：“师傅你都通宵搞定USB了，我也不能太落后啊，前两天音频的逻辑才出来，速度很快吧？”
“不错，杂音太多，找找原因。”韩邵晨肯定了谭明明的进度，随即摇摇头，“不算搞定，只是调通了控制传输，找到设备描述符而已。”
“控制传输通了，数据传输就很快了。”一旁的李志刚插话，“逻辑都下好了，就等你啦。”
韩邵晨坐了下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轻轻放到桌子上，开始调试USB数据传输功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变日常多啦
第 30 章
在时不时响起磕磕绊绊的《采蘑菇的小姑娘》音乐中，USB Type-C的数据传输功能在一天之内顺利调通了，几乎没出什么差错。
而《采蘑菇的小姑娘》却始终杂音环绕，不见什么起色。
谭明明调了一天越来越沮丧，她知道韩邵晨很忙，也看过他写的那封长长的邮件，实在不想去打扰自己师傅，但是之前负责音频模块的软件人员正好出差，远程也没办法帮她调试，有点求助无门。
韩邵晨编了个小程序，让电脑通过USB接口进行反复的读写测试，看看功能是否稳定。李志刚在旁边看着他就在临近下班的时间里刷刷敲好代码，编译运行，也有些吃惊：“韩工，你除了在设备上写驱动程序和硬件，也懂在电脑上写应用程序啊？”
“这种小程序很快的，不用懂很多。”韩邵晨起身看到谭明明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原本很难从外表体会别人心情的他，最近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居然能感觉到这姑娘现在很头大。
“怎么了？”韩邵晨走过去问。
“师傅啊！”谭明明像看到救星一样，就差扑过来抱大腿了，“师傅你有空吗？我怎么调声音都不连续，配置也看了好几遍，文档都被我翻烂了，实在是找不出原因啊。怎么办～”
韩邵晨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谭明明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师傅，我有好好看文档，但是真的实在没发现问题，音频的硬件人员我也找他确认过了，软件配置也都对着呢，可是怎么是这个鬼声音呢？”
听了一天，韩邵晨心里多少有点谱，他也想让谭明明自己解决，但徒弟这副样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大致浏览了下配置代码，确实没问题。
再看音频播放数据搬运部分，韩邵晨点了点屏幕：“你这是把DMA当中断用了吗，一次才搬这么点数据，这么慢，声音肯定不连贯。”
“啊？”谭明明有些傻眼。
DMA（Direct Memory Access存储器直接访问）是用来实现高速外设和存储器之间自动进行数据传输，用DMA控制器来开始和结束数据传输。这样不用一直占用CPU来进行数据读写，同时速度更快，在需要连续不断的播放音频视频的场景下，用起来是很方便的。
韩邵晨边起身边说：“先去吃饭吧，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不要光看音频文档，DMA文档也看看，你这是从哪里拷贝来的代码，不知道根据使用情况调整一下传输参数吗？”
“哦，好，谢谢师傅。”谭明明有些明白过来，一次能传输大段数据的DMA，似乎被她配置得一次只能传几个字节，不停的进行控制操作，数据传输速度跟不上，声音当然不连续了。
心里有谱，就没那么慌乱了，尽管早就知道韩邵晨技术过硬，谭明明还是忍不住感慨，“要是这个项目都是像师傅这样，哪个模块都懂的工程师来做，那进度啊质量啊哪里还是问题。”
韩邵晨也这么认为，但是想一想人员列表里三分之一的新人，三分之一多才工作一两年就被认为是老员工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也大都是只专注于一两个比较复杂模块的开发上。谭明明的说法只能是个美丽的幻想。
“人员更替，新陈代谢总是必要的。”沉默了半晌，韩邵晨居然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新人也需要锻炼，在项目里工作最锻炼人，你不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可是还是不行，你看我自己都搞不定。”谭明明自己吐槽，“我还以为我不需要麻烦你了呢。”
“你只是不熟，而且之前接触的都是红外，I2C这类的低速设备，经验不足而已，不是能力问题。”韩邵晨觉得自己说的很客观。
谭明明却又双手捧起了脸开始眨巴眼睛：“师傅你是在安慰我吗？”
韩邵晨有些惊讶：“这样是安慰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而已。”
“这就是安慰啊。”谭明明点点头，“谢谢师傅。偷偷跟我说，你真的谈恋爱了吧？”
“……”韩邵晨无语了，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真的啦，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只有恋爱才会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谭明明嘻嘻笑，“师傅最近真的很温柔，话也变多了，就是谈恋爱了吧？”
“也许你说的对。”韩邵晨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让谭明明有无限遐想空间的话，快步走向电梯口。
周围等电梯的人越来越多，谭明明也不好继续追问，但是看着韩邵晨表情有些柔和的侧脸，心中揣测是何方神圣能拿下这个她心目中码农里的“男神”。
可是就他们这样的工作强度，整天加班的状态，哪个姑娘能忍受得了啊，再加上师傅也不像是会甜言蜜语的人，能长久得了吗？
啊呸呸呸！谭明明发现自己简直有操不完的心，连连唾弃自己的发散思维。
吃完晚饭，谭明明继续去实验室和音频功能搏斗，韩邵晨则去接着处理各种杂事。在实验室待了一天，等到了工位上打开工作电脑，又是满屏的新邮件，调代码写文档他不反感，但是这种来来回回的邮件和工作总结进度汇报实在令人有些疲惫，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浪费时间。
韩邵晨无声地叹了口气，按照先后紧急顺序看了起来。
等处理完已经九点多了，韩邵晨想想下个周末，有点不愿就这样回去，翻了翻资料，准备开始动手写USB Type-C的调试和软件说明文档。
文档先行，是大公司中技术传承的重要途径，人员在频繁变更之下，工作能顺利进行，靠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说明文档。重要文档都是要通过评审来保证质量的。
一个新人只要够用心，通过文档就能解决大多数工作中遇到的技术问题。当然团队合作，协调开发之类的事情，就不是看文档能解决的了。
像韩邵晨这种不愿与人对话的情况，文档库里的各种技术文档如同他的老师一样，手把手教会他掌握了各种技能。他从文档中受益匪浅，自然就会重视自己手中写出的文档，即使赶时间，也会保证认真完成。
而技术文档涉及到保密条例，不能拿回家写，只能待在公司完成。等林宇的电话响起时，韩邵晨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听到听筒里略带回音，林宇就挠头：“晨儿，你不会还在加班吧，还这么忙？”
韩邵晨看看时间，想起来林宇还专门叮嘱他不要死命加班的话，答得有点心虚，“嗯，写个文档。把刚调通的东西记录一下。”
“很着急要吗，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回家？”林宇不是很清楚技术人员的工作要求，不能乱说，只关心韩邵晨的健康问题，“别把身体熬坏了。”
“不是很急，写起来忘记看时间，这就走。”韩邵晨关了电脑起身，边走边说，“你也很晚，才回家？”
“我都已经准备睡了。”林宇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絮絮念着，“都说程序员是吃青春饭的，你们这样的这工作强度，换个年纪大的也吃不消啊。”
“之前没这么忙的。”韩邵晨担心进了电梯没信号，又不想挂断手机，遂走楼梯往地下车库走去，静谧的楼道里，连空调的嗡嗡声都消失了，“软件组长的杂事太多了。”
“唉，我也明白的。”林宇叹气，“不过好歹你也工作了四五年，换个小你好几岁的人给你当组长，也会很烦躁的，总要稍微往上爬一爬。但是这样太累了，以后能不能专心转管理，不负责什么关键技术了？”
韩邵晨没想到过这些，此时听到却直觉地反感，“我不喜欢那样。”
林宇很无奈，“我想也是，可是你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啊。但要是专注技术，干个十年还是技术骨干。顶头上司比你小五岁，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韩邵晨不是很在乎谁管他，只要能让他专注做事情就行。
林宇无语，他也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韩邵晨身上，多问了几句：“那你们身边有没有技术专家，什么都不管只专攻研发的，一样也能升岗吗？”
“……”韩邵晨有些迷茫，“不清楚。”
“伯母说要做长远打算，你有什么想法？”
“没空想。”韩邵晨实话实说。
“唉……”林宇也知道他最近确实太忙，只能叹气。
韩邵晨问：“你生气了吗？”他不太明白林宇怎么情绪不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没有没有，你瞎想什么呢？就是不想你这么累，又不知道你专注做技术会怎么样，毕竟国内好像不太尊重程序员行业元老。”林宇连忙解释，“我一个搞市场的，主要靠的是人脉和经验积累，不太懂你们技术这一行。”
“嗯，林宇，谢谢你。”韩邵晨感受到林宇这种牵肠挂肚又无力帮忙的关心，“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你又跟我客气。反正你还不到三十呢，慢慢想也来得及，行业发展这么快，指不定以后怎么样呢。”林宇不想给韩邵晨压力，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下周过去的话也不用拿什么行李，想让我带点啥土特产啊？或者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过来给伯母的，我看看需不需要拎个箱子。”
“没有。”韩邵晨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是一个动不动就能把天聊死星人，林宇已经习惯了，“那我就看着买点吧。”
“也不用。”韩邵晨把汽车发动起来。
听到汽车打火的声音，林宇不再多说：“好啦，大晚上的，开车就别聊了哈，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你先睡吧。”韩邵晨挂上电话，专心开车。
之后USB部分就是反复的稳定性测试，这些测试大都是写好测试脚本，偶尔过去看一眼有没有崩溃。韩邵晨也有空看看哪个模块出现瓶颈，提供协调或者帮助。
仔细过了一遍进度，发现相对滞后的功能点主要集中在图像处理和wifi模块。这两个都是手机的重点功能，特别是图像处理的硬件逻辑庞大复杂，很容易出现问题，导致软件难以顺利开展调试。
韩邵晨帮着软件做代码review，争取上板就能用，同时也要跟催硬件逻辑快点给出。
周六加班，谭明明来找韩邵晨的时候，他正在帮负责图像处理的硬件人员郑浩看硬件代码：“你这一段代码有点奇怪，我整段代码看下来，就是为了让a和b同时为1时，触发高电平信号，可是为什么用ab前面的逻辑组合写了这么多冗余代码，这样调试起来都很麻烦。”
郑浩不以为然地拿出纸笔给他画逻辑图，“韩工，硬件语言和你们软件有很多区别，我这样做是为了综合各方时序，你看这个信号过来以后……”
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谭明明坚信师傅不会出错，也不插话，只是默默看他画图，几个信号加加减减算下来，郑号越画越迟疑，整段代码通过画图整理起来，简单地说就是a+c+s+f+b-c-s-f，最终还是a+b。
“诶？”郑浩无法辩解地看着最后画出来结果，有些吃惊，“韩工，你是看着这段代码一眼就发现冗余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调试的太慢，想看看能不能优化。”韩邵晨已经发现谭明明站了一会儿，起身道，“改一改再调调吧。”
谭明明星星眼看着他：“师傅，你连硬件语言都懂啊？”
“负责硬件的很多人都是软件出身，学校里没机会接触那么多，大都是工作后才开始学的。其实硬件语言学起来很快的。我刚入职的时候写过一阵硬件代码，后来是软件人手不够才加入软件开发的。”韩邵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厉害，却不知道已经收获了迷弟一枚。
而谭明明早就是迷妹了，“师傅威武，软硬通吃。”
“你有什么事？”韩邵晨早就习惯了谭明明的胡言乱语，直接问话。
“哦，音频几个功能需求好像现在没办法调试实现，我想找你确认一下。”不然下一步的工作没办法计划，毕竟谭明明以前没负责过，不敢擅自决定。
“确实有一些测试性能的功能不能在fpga上实现，其实USB也一样。毕竟开发板不是样片。”韩邵晨边走边说，“现在只是为了调基本功能，cpu，内存这些东西的速度和容量都和实际应用差太远。”
“我就是想找你过一遍哪些目前还不能测的。”谭明明嘿嘿笑，“师傅，我发现你当了组长以后，解答问题的时候，话也比之前详细多了呢，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吗，那以后对你还是老样子。”韩邵晨知道自己的缺点，也和林宇讨论过，每个人的能力和理解力多少都有差异，他如果都言简意赅，表达的意思很容易被曲解，即使对方不是故意的。那就只能尽量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一些，把他脑子里的思考过程也要用语言表达出来，一段时日下来，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话变多了。
“别别别！”谭明明连忙表示反对，“不要差别对待啊师傅，我喜欢你现在的说话方式。”
韩邵晨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开朗大方，工作积极，其实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顺眼的同事了，尽管八卦了些，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路上叽叽喳喳，等坐下来说正事的时候，谭明明还是认真的拿出小本本做起记录，光这个态度就比很多人负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