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王堇阳拍拍他的脑袋,“去医院,打点麻醉缝两针,急诊室的医生我熟,不收你的钱行了吧?”
伤口上缝了三针,麻醉劲过了,手臂上闷闷的疼,赵默筋疲力尽地坐在副驾驶坐上等王堇阳。
捡回一只惹是生非的流浪猫,就是这处境吧?王医生苦笑,瞒着赵默把钱付掉,去药房开了点消炎药,回到车里,开口就教训小朋友:“你不想活了吧?打吧打吧,下次直接打死算了。”
赵默昏昏沉沉地枕在靠背上,没气力反驳他。
王堇阳冷哼道:“你男朋友是缩头乌龟吧?上次你被抓进去也不见他冒头,你是死是活好像都和他没关系。”
赵默说:“本来就和他没关系,他不是我男朋友。”
王堇阳窒了一瞬,强压怒火道:“赵默,你年纪小,要学会……”
“要学会自重自爱嘛。”赵默抢着说:“你天天说天天说,我都会背了。今天我就是太自重自爱才和那狗日的打起来,妈的个X!老子已经和他一拍两散了,你别再提了!”
小崽子的气色颓废透顶了,可王堇阳听了这话却是一阵莫名的窃喜,缓声道:“赵默,你不可能一辈子当吧台生,你要为自己打算一下。”
“我干个十几年,钱赚够了再说。”
王医生扶了扶眼镜,想了许久,说:“你还小,应该再念点书……”
赵默笑出声来,“我没时间,也没钱。”
“你晚上七点才上班,白天不是无所事事吗?自学需要花你多少钱?”
赵默:“白天要睡觉。”
王医生耐心劝道:“你十二点下班,及时回家,别总混到三四点才回来。作息时间调整一下,有的是时间。”
“我没法准点下班啊,总有人围着我纠缠不休的,那些人我哪个都得罪不起……”赵默一脸痞相,吊儿郎当地抖抖腿,打个呵欠,调侃道:“不过如果你每天准点接我的话,我就有借口开溜了。”
王堇阳挑挑眉毛,“这可是你说的。”
“啊?”赵默愕然。
王堇阳:“我每天接你,你要保证一年内把高中课程自学完。”
“啊?”
王堇阳:“有需要的话我会给你报个考前班或请家庭教师。”
“啊?”
王堇阳抬手揉揉小朋友的脑袋,踌躇满志地:“现在这个社会,文凭不是万能的,可没有文凭万万不能。不管三本还是大专,你好歹混个文凭出来,明年参加高考,考不上后年再考。”
后者急性痴呆症发作,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赵默回家补眠后,被王堇阳叫起来吃午饭,饭桌上菜没有几样,书倒是厚厚一叠,足有一米高!
一年多没有看过书这玩意儿,小朋友拿起书堆最上面的一本几何书,横过来看看,竖起来看看,干笑:“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一下班就去书店里把书都买回来了,一共是八百六十七块钱。”王堇阳抖出一张发票。
赵默一蹦三尺高,“我没说要买!你自作主张什么?不要和我说这钱还叫我出!”
“没有叫你出。”王堇阳摊开一张购书清单,笑容可掬地:“你做完一本习题,我就划掉一本,另奖励你一百块,给你一年时间,到明年高考还没有做完的书……”王堇阳摊手,做抱歉状,“浪费的书钱只能你自己出了。”
做完一本奖励一百块?赵默用眼神把那堆书数了数,足有三十多本,全做完还能净赚三千多块!这笔买卖真合算!小朋友眉花眼笑地点头:“好哇好哇!那就这么定了!”
王堇阳找出一把剪刀,“我先把每本习题后面的答案都裁下来,你做完我要对答案,正确率达到百分六十才有奖励,否则书钱还是你付。”
“你!”赵默气的鼻子都歪了。
王堇阳觉得自己的心态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晚上下班回来看见赵默咬着笔头冥思苦想,忍不住直乐,好像那只坐在书桌前的流浪猫是他儿子。他就像个当爸的,走过去敲敲书桌,问:“怎么样?”
赵默嚎哭:“王医生,你放过我吧!我都不会做!”
“我就知道你都不会做。”阴险狡诈的伪父亲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听课卡,“那,师大附中有针对社会生办了一个考前辅导班,这是听课卡,周一到周五,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二点。”
小朋友晴天霹雳,“什么?我不去!”
伪父亲脸色一肃,继而掏出发票,“不去当然可以,我给你报了六个月的课,八千块,一个上午不去你就赔我五十块。”
小朋友瘫倒在书桌上,口吐白沫,四爪抽搐。
韩谦早上送女儿去上课,韩宝宝担忧地看看她爸的脸色,人小鬼大地劝道:“爸爸,你工作不要太累了。”
“我一点都不累。”韩谦强打精神,笑说:“宝宝,爸爸最近在办移民手续,你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了,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
韩宝宝怯怯地问,“移民去哪里?”
“西欧。”韩谦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你妈妈。”
韩宝宝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你和妈妈还会住在一起吗?”
韩谦苦笑,“对不起,宝宝,不会了。”
韩宝宝故作懂事地点点头,“哦,你会和洪叔叔住在一起。”
韩谦汗死,“怎么可能!小丫头你想什么?!!去上课!”
丫头很委屈,“那你要和谁住一起嘛?”
“我不是和你住一起吗?还要别人干嘛?”
“爸爸!”韩宝宝语重心长地:“我马上就要嫁给帅哥了,不和你一起住!你还是找个伴吧!”
韩谦张口结舌,“丫头!谁和你说这些的?!!还有,你要嫁给谁?”
韩宝宝颇有些羞涩,“洪叔叔说,他会命令金城武娶我的。”
拜托,我女儿怎么看上比我还老的男人……不对!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命令?洪安东你还真能瞎掰!韩谦以手扶额,虚弱地:“洪叔叔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昨天啊,昨天亲子活动课,洪叔叔来陪我做风筝。”
“你为什么不叫我?”韩谦愤慨万分。
“我叫你了啊!”韩宝宝眼里含泪,“你说你没空嘛……”
韩谦深吸两口气,搂了搂女儿,“乖,对不起,以后爸爸再忙都陪你。”
韩宝宝兴高采烈地:“好哇!下周学校运动会,有一家三口人的……”
韩谦截断她:“你妈不可能来的。“
韩宝宝:“洪叔叔说他会来啊,这个活动还是他建议老师办的……”
韩谦抓狂:“他有完没完!你不要参加了!我争取尽快办好移民!”
“想办移民?没那么容易!”洪安东阴沉着脸,将眼线送上来的照片和资料全丢到办公桌上,摸了摸下巴,“小潘!”
秘书应声:“洪总,他的资金全部冻结了,想必他出不去的。”
“放屁!他那家外贸公司还在周转!他想弄到钱还不容易?”洪安东心烦意乱地拨通姜续的电话,“喂,姜续,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他根本就不会求我!他现在要移民去西欧!妈的个X!”
姜续沉默一阵,缓缓道:“洪总,他有护照,而且他认识不少黑道的人,随便做点手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境,你是看不牢他的。”
洪安东听了更加不安了,“那怎么办?”
姜续:“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什么?别卖关子!赶紧说!”
“你把他敲晕,关在家里,我帮你去弄副手铐!手铐的用处可大得很呢,你把他拷在床头,想怎么干他就怎么干……”
洪安东哑了三秒,暴吼:“放你妈狗屁!我早就不该信你个狗杂种——”
姜续被骂的狗血淋头,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合起手机,啧啧叹道:“韩谦谦,洪总还真是心疼你……”出了公司大门,伸手要拦的士,后颈毫无防备地一阵闷疼,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晕过去了。
姜小猪一晚没有回来,手机又挂不通,饲主急得在猪窝里打转,没等天亮就摸黑找到李英俊家,狂敲门。
李英俊加班到凌晨,睡了没到三个小时就被吵醒了,推推吕中盛,“谁啊?去开门!”
吕中盛刚出任务回来,才躺下,憋了一肚子火,翻个身,“你没听到是喊你的名字吗?”
“操!这是哪个王八蛋啊?半夜三更的……”李英俊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自言自语:“难不成是我以前的情人?嗯,那我去会会。”
吕中盛一巴掌把他拍回床上,“你给我老实躺着!”
打开门,光头急得话都说不清了:“啊,警察同志,有没看到我的猪?不对,花菜头在不在?他知不知道姜续去哪了?”
李英俊拨了N个电话,吵醒无数同事后,终于能确定:姜续失踪了。
小李同志喊着要报警,警察同志横他一眼,“二十四小时后。”
李英俊做吐血状,“二十四小时?遇到妖怪肉都吃光了!遇到吸血鬼血都喝干净了!”
初武脸色煞白。
李英俊安慰道:“那什么,我就随便说说的,你别担心,哪有吸血鬼和妖怪啊?顶多也就是分尸的心理变态。”
吕中盛:“咳!”
第67章 野猪待宰
伪父亲拎着小朋友去理发店,给他修了个干净利落的毛寸,黄头发也染回黑色。赵默回家去试了一下师大附中发的制服,浅蓝色衬衫,黑底棕色细格领带,和领带一个颜色的便裤,深蓝色V领毛背心,胸口有个师大附中的标致,别着校徽。
小朋友终于十足的学生气了。
伪父亲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你真是……越看越小。”
赵默站在试衣镜面前,把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含羞带愧的说:“我从来没有穿过校服,以前我们学校也没发过……其实,以前我也没用过新书,我今天发现新书还有种香香的味道……”
王堇阳扬扬嘴角,招手叫小朋友过来,给他换绷带。
赵默洗澡时把手上的绷带沾湿了,水差点渗到伤口,王堇阳眉头直皱,边绕绷带边念念叨叨:“过一个礼拜就能拆线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我找的是整形科的医生给你缝针,你知道那线多贵吗?用在你的鸡爪子上真是浪费。明天洗澡记得用保鲜膜把手包起来,碰水就麻烦了,自己注意点……”
王医生说一句,小朋友就点点头。心理医生没有义务贴钱拯救病人的灵魂和生活,对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傻子都看得出来,赵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是该装疯卖傻还是该投怀送抱?想了许久,小朋友嗫嚅道:“王医生,我会报答你的……”
王堇阳愣了愣,大窘,极不自然地说:“切,凭你?我不指望!”绷带团往赵默身上一丢,“自己缠!”转头走了。
浓郁的咖啡香味,在空间里缭绕,带着潮湿的气息,一波一波地在鼻底飘荡。姜续的意识有点清晰,后颈传来一阵酸疼,他没有睁开眼睛,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
刚到洛杉矶的时候,和那个人同居了一段时间,男人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煮一壶咖啡,然后坐在床沿,笑着唤道:“起床了。”
同居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次承诺天荒地老,走的时候他吻吻他的额头,说:“我女儿病了,我去看看她就回来陪你,我答应你,回去就办离婚。”
走后两天,一通电话挂过来——“对不起,我离不了。”
三个星期多一天,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最长最长最长的幸福,就是那二十二天,五百二十八个小时,他蹲在电话机旁边,用一支水笔在电话号码本上不停地计算:扣掉送他上飞机的时间,扣掉两个人争吵的时间,扣掉自己上课的时间,扣掉他陪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时间……还剩几个小时?几分钟?一直精确到秒。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去计算他的幸福,每一次计算出的数字都在减少,一直算到水笔写不出字来。
计算出来有什么意义呢?他不去上课,不去做心理治疗,混在酒吧里,喝得天昏地暗,毫不拒绝陌生人递过来的白粉,一度想毁了自己,让那个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