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恩顾
与姜续缠了七年,和洪安东在一起时,当真以为他的辛苦到头了,可他耗了两年,开心过几天,痛苦过几天?结婚时又让他期待了一场,现在看来,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婚后洪安东有过几个情人他都知道,七年之痒,洪安东不到七个礼拜就开始痒了,让他还能再信谁?对姜续捆绑束缚是错,对洪安东放任不管也是错,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轻松一点? 临死前才发现,自己一辈子,没有一个人从始至终的,一心一意的,爱过他。 好强了一辈子,千万斤压力都是自己扛着,不流泪,不说苦,也没有人能让他卸下包袱哭一场,没有人听他诉苦。
他看着洪安东,虚弱得说不出话,一颗眼泪滑落,紧接着有那么多泪水奔涌而出,将脸上的血冲开了。命将到此终结,还压抑什么?能哭一场也会舒服些。
洪安东俯身抱着韩谦,无助又恐惧,他一遍一遍,神经质般念叨:“韩谦,很快到医院了,很快,很快……”从来没有这样铺天盖地的绝望,他的爱人在他怀里,默默地流淌眼泪,温热的血液逐渐浸透了他的裤子,隐约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是粘稠的血液随着车子的颠簸滴落下来…… 韩谦缓缓合上眼睛,累坏了。风华正茂的十年,他为爱耗尽了一生的心神,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他选择不爱,不恨,不心动,不期待。
第87章 关于韩谦(9)
那颗子弹离韩谦的心脏不过几公分,一路颠簸致使他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抢救过来后接受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全身的血几乎都换成了别人的。
洪安东在手术室门口,站着,蹲着,坐着,万念俱灰。Jason喊来医生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肩上的伤,他连疼都没有喊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唯恐医生走出来摊手说“对不起。” 手术后院方仍旧没有把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劝家属做好思想准备。而韩谦的身体犹如他的灵魂一般坚忍无比,不死不活地昏迷了两天两夜,暂时脱离了危险期。韩宝宝哭得要断了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直哭得眼睛肿成馒头。洪安东伤得不严重,但一直在发低烧,他守在那父女俩身边,什么事都不做,没了魂似的傻愣愣地坐着。一天夜里小潘送走洪家两位老人,照例回病房里看看,发现洪安东趴在韩谦身边人事不省,一摸他的脑门,热得吓人。
洪安东睡一觉,挨了几针就清醒了,随之如朽木逢春般抖擞精神,将泪人儿一般的小丫头拎给老妈代养,一面给韩谦配备好顶级的医护专家组,信心百倍地等他清醒。六天后韩谦又接受一次手术,之后身体状况趋于平稳,众人这才能稍稍松口气。洪安东想着,等韩谦醒来,自己应该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以后都听你的。”“我爱你。”
他沮丧地发现这些话自己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韩谦醒来一定会很生气,一定懒得听他说这些。韩谦的右手背扎针扎得有点肿,连血管都找不到了,只能换个手背继续扎吊瓶,洪安东小心把韩谦的右手捂住揉了揉,低头吻一下--都是酒精的味道。
洪安东问道:“疼吗?”
洪安东答道:“一点都不疼。”
洪安东嘲笑:“你就是嘴硬。”
“一点疼有什么可喊的?”
“以后我照顾你,有一点点疼都要和我说……”
洪安东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说的最多的就是“等你醒来……”
等你醒来,我们还有无限多的时间可以认真相爱,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吵吵闹闹,我天天说“我爱你”,不再做任何需要说“我错了”和“对不起”的事,你的话就是圣旨,让你生气直接自觉跪搓衣板。
他说:亲爱的,快点醒来吧,我洪安东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说:亲爱的,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今后我做给你看,我洪安东绝对不是只会吃喝嫖赌的废柴。
Jason在夜总会包间里找到条子龙,上来便用拳脚伺候,气势汹汹地怒骂:“条子龙,你是不是想让腾宗把我也毙了,你嫖我的钱就不用还了?啊?”
条子龙的手下暴跳如雷,破口骂道:“操!你敢打我们老大!他为了你这婊子和腾哥闹翻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
条子龙拦住身边的手下,“你们都出去!”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出去甩上门,条子龙说:“Jason,我发誓我不知道腾宗的计划,真的。” “操你!”Jason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发誓顶个鸟用,老子差点死了!你那个狗兄弟死哪去了?他还有一半酬金没有交给我!”
条子龙讪讪地躲开点,“你没看新闻吗?警方抓捕他的时候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他被当场击毙了。”
Jason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问:“他死了,他的地盘和手下归谁?” 条子龙不语。
“好一招借刀杀人,条子龙,看不出你挺有心机!”Jason气得发抖,握紧拳头往他门面招呼。 条子龙挡住他的手,顺势捏紧往自己这拉了一把,面上凶相毕露,“我说了不知情就不知情!你朝我撒什么泼?他对我说只是绑架洪安东而已!向警方透露消息的人是彭爷派出去的!我兄弟死了你以为我高兴吗?”
Jason幸灾乐祸的斜了眼条子龙,嗤笑一声:“是么?”
“我如果知道他的计划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条子龙脸色缓和了点,揽住Jason闷闷的道:“腾宗太横了,以前就没把彭爷放在眼里,彭爷老早就看不惯他,况且他这次捅出大麻烦,会牵连到彭爷……”
Jason呵地一笑:“你们狗咬狗都不会有好下场!”说着,在条子龙脸颊上亲了一下,靠近他的耳朵温柔轻软的说:“你替彭爷走私白粉放高利贷,杀人放火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做?他给你多少钱?你除了一帮子弟兄还有什么?告诉你,你会死得比腾宗更惨,我看你只适合在天桥下卖卖盗版黄碟,没本事就别混黑道。”
条子龙眼神发寒,“你真有脸说我,你的本事不就是借着我爬上彭爷的床?” “我当鸭就是为了钱,难不成还要为你这穷光蛋从一而终?当然是谁有钱我就跟谁。”Jason从条子龙的怀里挣脱出来,优雅地抖抖袖子,将袖口上的扣子扣上,眼皮抬都不抬,“你那个死人兄弟欠我的钱由你还,还有,奉劝你,以后有多少钱就嫖什么档次的妓!”
韩谦昏迷后天下地产混乱了几天,洪老爷子本以为儿子会一蹶不振,悲伤之余也别无他法,只能打算重新出山撑住场面。不想那个永远长不大的败家子褪下一副顽劣性格,陡然成长了,他很快出现在高层会议上,采取一系列手段强硬地拿回所有权利,他的事业不再有韩谦帮他撑着,什么都要靠自己,再没有一个属下能像韩谦一样,让他放心将公章丢过去,说声:“你看着办就成。” 天下地产在洪安东手上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他想,自己都三十老几了,还不成熟起来独挡门面,韩谦醒来怎么能放心养伤?他每天从总部回来直扑韩谦的病床,低头落下一个吻,自信满满的道:“宝贝,快点醒来吧,你老公我现在日夜操劳很累的,陪我说说话嘛。”
可惜,他没有等到韩谦醒来,一个月过去后韩谦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兆头,院方开了一个专家会诊,最后给洪安东一个结论:韩谦中枪后心脏曾一度停止跳动,大脑血液循环出现异常而影响到中枢神经。所以,请他做好接受一个植物人的思想准备。
洪安东没法做好思想准备,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他突然发现他展望的无限多相爱的时间骤然消失了,而自己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和韩谦说。
洪安东在家里的床头柜里找到当初送给韩谦的结婚戒指,韩谦把它放在戒指盒里。洪安东想把自己那枚也摆在一起,可是他自己那枚戒指结婚后没多久就不知道遗落在哪个角落了。 韩谦原本一直一直戴着戒指,直至决定和洪安东离婚时才脱下来,而手上戴戒指的地方由于长期有遮挡物,肤色明显浅一些。洪安东压抑不住悲伤,“等你醒来”这句话遥远得望不到边,他吻吻韩谦的无名指,泪水淌湿了那染满酒精味的手背。
那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办得低调至极,韩谦说:“I do.”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不情愿,面上更多的是淡淡的笑意,难以掩饰喜悦和期待。
自己听到那句话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韩谦再冷再冷,最终还是名正言顺的属于自己了,满足感,成就感,让人心花怒放,唯独没有为夫妻间的责任多做考虑。
玩,始终是好玩。
自己哄他骗他,承诺一箩筐,几个兑现了?
爱这个沉重的字,自己把它当成消遣乐于享受,而韩谦把它当成责任苦苦经营。这几年韩谦为这份感情倾心倾力,而自己厚着脸皮喊着只爱他一个人,非他不要,喊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到底拿什么爱了?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I do。”
韩谦的伤情稍微稳定后,洪安东把他接回家,配备高科技医护设备和几个随传随到的医生,毕竟那个空气里浸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不是他们的家。
在此之前洪安东的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重大挫折,他为人处事乐观又马大哈,从没有做最坏打算,而他的好运气和自信在一夜之间分崩瓦解了,一帆风顺到这里终结。
他把韩宝宝领回来,替韩谦尽一个爸爸该尽的职责,工作之余除了琢磨琢磨怎么教育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更多的心思还是花在他的睡美人身上。结婚后半年,花花公子这才有了夫妻的概念,他每晚侧躺在韩谦身边,摸摸对方的脸,在对方唇上吻一吻,两个人谈谈公事,谈谈私事,絮絮叨叨说不尽的话--当然,是他自己一个人谈,韩谦听着。每晚,每晚,他想一生一世这般厮守,足矣,如果韩谦能睁开眼睛,应他几句,那就更完美了。
夏初时,连绵不断的雨停了,保姆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全搬到院子里暴晒太阳,洪安东一见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便将韩谦抱到到院子里摇椅上,声称是杀菌。韩宝宝扁扁嘴说:“洪叔叔,我爸爸已经很瘦了,你别让他又晒黑了。”
洪安东宝贝似的搂着韩谦,看了又看,“黑了吗?”
韩宝宝说:“黑了。”
“怎么可能!”洪安东对着韩谦的嘴唇啄一口,“宝贝,别理她,我给你涂了防晒霜,晒不黑!”
韩宝宝龇牙:“少恶心,我爸爸如果醒着,一定一掌把你扇到太平洋。” 洪安东揉揉韩谦的手,“我给你做热身,等你醒来扇我。”
韩宝宝眼里汪汪的泪水,问:“爸爸真的会醒吗?”
洪安东信心百倍的说:“能。”
能,还是不能?能,白头偕老,不能,也一样白头偕老。这个人是他洪安东的,一辈子都是,只要韩谦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哪怕死了,他都不会再和别人好。洪安东问韩谦:“山上空气好,以后我们也像我爸妈一样到山上去养老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韩谦默许了。
“等我把你的公主养大了,招个上门女婿,然后我就陪你住到山上,每天抱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好不好?”
韩谦默许了。
“招女婿很有难度啊,不但要疼我们的公主,还必须长的帅、人品好、有才华、有魄力……”洪安东掰着手指细数一番,烦恼得眉头纠结在一块儿,“宝贝,我们的公主现在就要重点培养,不然怎么能搞定这种男人,你说是不是?”
韩谦默许了。
好!为了招到满意的女婿继承家业,教育女儿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以前洪爸爸陪吃陪玩唱红脸,韩谦管七管八唱黑脸,现在洪安东得学会一人分饰两角。丫头不做作业就打屁股!什么?不能打女孩子屁股?那就扣零用钱。不吃饭就想吃冰淇淋?做梦!别给我讲条件!这么短的裙子不许穿!什么?一定要穿?阿姨--给她缝层花边上去!
洪安东成了婆婆妈妈的奶爸,对丫头从头管到脚,比亲爸还严厉。韩宝宝忍无可忍,找亲爸告状,亲爸静静的听着,眉宇柔和,似是赞同洪爸爸的行为。没法子,丫头找同桌麦东同学诉苦,麦东同学鄙夷地扫了眼她裙子上的花边,说:“这缝的是卫生纸吧?走开,难看死了,看久了我要长鸡眼的。”
“你鸡眼长在眼睛里!”韩宝宝一拳把麦东同学打得鼻血长流。
第88章 关于韩谦(10)
暑假天气最热的一段日子,洪安东把韩谦和丫头送到山上去避暑,小潘叫苦连天:老总的黑色林肯只要搭上人就行,她得跟在后面拾掇医疗设备医护人员,忙的汗流浃背!
好吧,到山上住了不到一个月,一天洪安东一觉醒来发现该死的蚊子在他的睡美人脑门上咬了好大一个包,居然是他经常亲的同一个位置!洪总大发雷霆之怒,一怒之下举家又迁回江景别墅。洪总最高指示:空调不健康,每天只吹六个小时,其余时间给我调冰过来!
小潘翻翻白眼,几欲吐血:“我最讨厌有钱人了!操!”
转眼过了中秋,天气逐渐凉下来,洪安东用轮椅把韩谦推到湖边去钓鱼,钓了大半天一只鱼都没有钓到,反倒把韩谦给弄感冒了。韩谦流一点清鼻涕,导致洪安东脸黑成了包公,医院方面不敢怠慢,派出一个专家组专程来给睡美人治疗感冒。治好睡美人的感冒后,专家们这才长吁一口气,纷纷抱怨:“不就一感冒吗?有钱了不起啊?”
韩宝宝叫姜续蛋糕叔叔,因为姜续每次来看韩谦都会带一纸盒各式各样的蛋糕来巴结小丫头,小丫头吃不完,是很乐意带到班上去和同学们一起分享的。而洪安东一见姜续就用一张大便脸招待他:我老婆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既不能逗你笑又不能和你说话,你看什么看嘛? 姜续脸皮比城墙还厚,直接无视那张大便脸,每隔两三周定要来看看韩谦--纯粹的看,默默地坐在他身边,看几分钟便走。他们之间的往事都淡了,他看着他,没有什么事可说,更多的是歉疚。 另一个定期来看韩谦的人是Jason,如果姜续的探望是理所当然的,那么Jason的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Jason只是带着花来探病,洪安东虽然不爽但也没理由拒绝。有时洪安东在上班,保姆来电话说:“洪总啊,那个年轻人又来了,已经对着韩先生自言自语一个多小时了!”
洪安东愤恨恨的想:妈的,不会是看上我老婆了吧?没办法,老婆太帅还会招鸭子!我得看紧点!老婆现在不能动,别被小鸭子占了便宜!
“韩先生,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卧房里有轻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听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枪伤已经无碍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等你醒了,我就不会再来陪你说话了……我每次来,洪总都要给我脸色看,他很讨厌我来见你。其实我没有恶意,就是想找个人说话,而且,我对你真的很内疚……”说话的人叹了一声,“我很羡慕你,躺着醒不来,再大的痛苦都意识不到,还有人天天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如果我也像你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就只能等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多看我一眼……”
“韩先生,我弟弟没有救了,其实他的病我早就预料到结果了……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心情……你和我弟弟不一样,你还有希望,而我弟弟只能等死,我陪着他等……”
“我啊,我每天都在倒数失去他的日子,”他的语调至始至终都平淡如水:“我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把钱全填进去了,我赔了我自己,还是不能换他的命……”
他说:“韩先生,你快点醒来吧,洪安东这半年居然长白头发了……他好像才三十出头吧?你醒来看一看他有多爱你,韩先生,最痛苦的不是病痛的人,也不是死了的人,而是爱他们的人……” “韩先生,我要带我弟弟去北京,去找更好的医院,虽然我知道怎么样都是没有用的……”他拉拉韩谦的手,“这半年我常来叨唠你,每次我想放弃他的时候就来看你,你给了我很多勇气,谢谢……你如果是醒着一定不耐烦听我说话,而且你也不会看得起我这种人。韩先生,我和你握握手吧,等我从北京回来……”
他停顿了很久很久,继续说:“我想我将是一个人回来,我也再没有什么事可说了……”他垂眼看着韩谦的手,笑了笑,“我上次来的时候,快入秋了,洪安东正在给你剪指甲,涂护手霜,国王都没有你娇贵……”
韩谦的手指动了动。
说话声戛然而止,那人陡地站起来俯下身子靠近韩谦的脸,惊喜地唤道:“韩先生?” 韩谦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前的人影虚幻不实,让他辨不清晰,他努力又睁了睁。 那人影重叠,逐渐显出轮廓--偏瘦的一张瓜子脸,五官尤其立体标致,双眼深邃有神,有点混血儿的味道--他对这张脸似乎有些许印象,想不起来。
门开了,夹着一声怒斥:“Jason!你干什么靠他那么近!”
“洪总,韩先生醒了……”
世界静止了三秒,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被紧紧地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厚实的大手不断抚摸他的脸,而对方的脸贴他的脸贴得太近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看清是谁,他混沌不清的记忆里遥似深深地保存着对方的气息--虽然这气息染上更加浓重的烟味,但却依然亲切熟悉,让他在骤然喧杂的环境里瞬间安下心来。
抱着他的人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久久没有移开,他能感到对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他的脸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湿了……
韩谦醒来的第一天,喝了一点水,只言未发,医生给他做了一遍全身检查,他就又睡着了。洪安东心惊胆战地抱了他一晚,生怕他这么一睡又要睡上半年,所幸,韩谦睡了十几个小时后,在洪安东的精神濒临崩溃时醒了。
韩谦这一回醒来从容很多,他喃喃了一句话,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洪安东手脚麻利地拿棉花沾点水在他唇边润了润。
韩谦望着洪安东,许久,努力吐出一个字:“洪……”洪安东低头靠近他的唇,听到他又唤了声:“洪……”
洪安东带着哭腔应道:“唉。”再幸福再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半年靠输液维持生命,洪安东一天天看着韩谦瘦下去的,直至瘦成一把骨头,那种消磨随着时间的流逝并不突兀,消磨掉的不仅仅是韩谦的健康,还有洪安东意志,他几乎已经适应了一个人自问自答,自言自语,说错话时就拉着韩谦的手给自己两巴掌。
有太阳的时候,洪安东张罗着把刚苏醒三、四天的韩谦抱到院子里小心放在摇椅上,他侧身挤进去搂着韩谦,韩谦哼唧了几声,在他怀里悉悉索索地轻动几下,找到个略微舒服的姿势才安稳下来,洪安东就为了这一点点小小的触感,感动得泪水不止。
韩谦抬头看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笑他哭得像个小孩子。
韩宝宝也挤上摇椅,整个人趴在她病弱体虚的老爸身上,叫声:“爸爸。” 韩谦轻噫一声当是回应。
宝宝说:“洪叔叔这没用的,动不动就哭!”
洪安东斥道:“下去!摇椅都要塌了!”
宝宝抱紧韩谦的脖子,挑衅地将下巴一扬,“你下去!”
洪安东:“你!”
两人怒目而视片刻,洪安东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下摇椅,宝宝躺到在洪安东留下的空隙里,亲腻腻状黏着韩谦,娇滴滴唤道:“爸爸~”
韩谦说:“唉。”
宝宝说:“我和你说哦,洪叔叔这半年派人看着我,妈妈给我挂电话问起你,他在一边教我怎么骗妈妈,还上网装成你给妈妈发邮件。”
韩谦:“嗯?”
宝宝委屈地一撇嘴:“我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八成是怕你醒来后发现我被妈妈要走了,一定会和他没完。”
韩谦:“哦。”
宝宝抱着爸爸的手揉了揉,“虽然我很想妈妈,不过我想你醒来没看到我一定会很难过,是不是?”
韩谦点头,“是。”
宝宝泪水盈盈地:“所以说,洪叔叔如果没看牢我,他就完蛋了。我可听话了,就怕给他添麻烦,是不是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