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丛良
“这花什么时候开的?”
“啊?开花了?昨天来这还没开呢。”
陆春宴轻笑了,“呵,还真是春雨,一夜桃花就开了。”
他回到房间又换了衣服,靠在沙发里,拿着毛巾擦着湿了的头发。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陶媛的事对他的影响不好,董事局给他安排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直到风波平了,他才能回去。
陆春宴吁了口气,把毛巾丢在一边,张开双臂,仰面靠在沙发上。听着雨声,他恍恍惚惚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孩,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难道会是幻觉?
雨下了一整夜,陆春宴房间里的灯也亮了一整晚。他的睡眠一向不好,这次出来急,那些安神的药都没有拿。白日出头时,昏暗的天色一点点提亮,换成了一派阴蓝。陆春宴撑着头从沙发上坐起来,稍微一动弹,关节骨头就“咔咔”响着。他坐定后,愣了许久,食指弯曲,指关节抵着眉心,站起朝外走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很潮湿,地上也是。他从房间出来,往外走,过路的佣人见到他都显出惊讶神色,低头说:“陆先生,早上好。”
陆春宴点了点头,直接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几个园丁带着工具一早就来了,他们围着桃树犯难,感叹,“这桃树竟然开花了,这么好看的花,可惜了。”
“还不是陆先生说要挪,也不知道放回哪里去,果园里也不收啊。”
“挖了出来,卖钱呗。”
正说着,一铲子就要下去时,陆春宴出声止住了。
园丁一惊,脸色都吓白了,生怕自己刚才的话被陆春宴听了去。好在陆春宴并未关心他们的话,他打量着簇在一块的桃花,不知在和谁说,“这桃花开得的确是好。”
陆春宴指着那棵桃树,对几个园丁说:“这树就留在这吧,不用挪了。” 他可能是魔怔了,想着昨夜的南柯一梦,竟还念念不忘。
一早上,厨房就开始忙活了,厨师摸不透陆春宴的口味,就中西式的都做了一些。陆春宴从后院出来,又到宅子外走了一圈。他穿着棉麻的长袖,灰色长裤,鞋子踩过浅浅的水洼,树梢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滴,天阴沉沉的好像要坠下。初春的气候还是冷,但郊外的空气不错,陆春宴很少有这么近距离接触大自然的闲适时光。
他走的有些远,四周黑白瓦房,田野很多,一目望过去都是绿。继续往前走,是一片小树林,林中无路,一条河绕在这片树林旁。陆春宴在小河前停下,昨夜下雨,今早河里都是些浮上来的水草。他瞥了一眼,要离开时,就听见一声呼救。
陆春宴怔忡,立刻回头,就见身后不远,一个身影栽在河里,正胡乱扑腾着。
秋瑶本还以为自己又要被连根拔起来了,吓得都快哭了。
陆春宴说不用挪了,这人在他眼里就成了大恩人。他见陆春宴往外走,便化了形,一路悄悄跟了过来,没想到雨后路滑,一不小心就跌到了河里。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桃树精,多浇点水都会萎靡不振,一落到河里,就大叫:“救命,救命,……”
哭着喊着时,腰间被一双手扣住,往上一拽,他就被拖出了水中。
心还悬在半空,耳边洒来一团热气,一声笑声,他听到一个好听的有些低沉的声音,“小朋友,怎么每次碰到你,你都是湿漉漉的呀。”
秋瑶抬起头,脑袋上挂着水草,傻乎乎的样子让人发笑。
陆春宴抬起手,替他把头上的水草拨开,又抓着袖子,擦掉了他脸上的水。
秋瑶怔怔地看着陆春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指碰了碰陆春宴的手掌。他轻声道:“谢谢你。”
陆春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等回过神,已经鬼使神差把他小孩给带了回去。他让人找了件衣服给小朋友穿,那衣服是宅子里管家儿子的,考了外地大学,衣服都留在了这边。
秋瑶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被人收走,又摸了摸手里的布料,他原本身上的衣服都是叶子做的,果然和人的衣服不太一样,这衣服摸起来舒服多了。秋瑶把脸埋进衣服里,用力地蹭了蹭。
陆春宴换好衣服就小客厅的沙发上,管家在旁边是欲言又止的眼神。大概是觉得这位陆先生怎么一大早出去溜了个弯回来,又带了个人回来,长的是还挺漂亮,可看着没成年吧。
管家正头疼时,就听“哒哒哒”几声,那位由陆先生带回来的漂亮小朋友从楼上跑了下来。速度不慢,像是一道明媚春光,点燃了这暮色沉沉的老宅子。
“早饭都弄好了吗?”
“好了,都准备好了。”
陆春宴点了点头,“多加一双碗筷,我请这位小朋友一块吃。”他说这句话时,还朝秋瑶眨了眨眼,那双眼盈盈笑着,让人想到《闲情赋》里的那句“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也怪不得那么多人明知他没心,还趋之若鹜想要接近他。
他们走到饭厅,乌木色的长桌,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糕点,牛奶和米粥也都在旁,陆春宴不太喜欢喝牛奶,舀了一碗粥,慢腾腾喝了一口。
秋瑶偷瞄着陆春宴,学着他的动作,捧起了碗。刚喝了一口,他的脸色就变了,嘴里热乎乎还黏糊糊的,秋瑶放下粥碗,拿起边上的杯子问,“有凉水吗?”
“有的。”
管家替他倒了一杯凉水,秋瑶灌了一大口,嘴巴里怪异的感觉消失了,他才松了口气。
陆春宴问他;“被烫到了?”
秋瑶嫌弃地把碗推开,点了点头。
“那吃些别的吧。”
秋瑶说好,但却没动筷子。陆春宴也没留心,他喝完了粥,才慢条斯理说:“不肯上学,偷偷溜出来的?”
秋瑶没懂他的话,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就顺着陆春宴的话点头。
陆春宴见他点头,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问:“昨天你怎么在我院子里?”
还是那句话,“桃花开了。”
秋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有点想要求夸奖的意思。可这桃花开了和他有什么关系,陆春宴没明白,也不太想深究,就问了俩问题,便停下了。他想着,可能就是在这宅子里工作的人的小孩,见桃花开了,觉得漂亮,便偷偷溜了进来。
既然是逃学的小朋友,陆春宴想着等吃好了饭,就把他送出去。他招了招手,让管家去问问这小孩是哪家的。
陆春宴早上吃的不多,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生煎就饱了。他看向秋瑶,见他不吃,便问:“怎么了?不吃吗?”
秋瑶摇了摇头,他小声说:“我不吃这些的。”
陆春宴疑惑,“那你想吃什么?”
秋瑶舔了舔嘴唇,难为情道:“我想喝清晨里玫瑰花瓣上的露水。”
他在果园的时候,听飘过的蒲公英说,那露水又甜又香,好想喝啊。
上一篇:当土鳖遇上海龟
下一篇: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