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优
大概人做过的事都会在身上留下痕迹,今后应该再也不会有人误认为他是个高中生了。
他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男生,笑说:“跟他一样。”
店小人多,吃的时候他也不讲究,就和其他高中生拼在一桌,他听着他们说月考成绩、讨论高考改革、吐槽做不完的作业。
“我太难了。”有个学生搞笑地模仿电影里的台词,“只有高三这样,还是人生都这样?”
“当然只有高三这样。”庭霜边吃边搭腔。
店老板也鼓励说:“对,考完就好了。”
庭霜笑眯眯地补充说:“因为以后的人生只会更难啦。”
刚一说完他就被心系考生的店老板赶到店外摆在路边的空桌上,一个人在萧瑟的秋风里吃完了剩下的馄饨。
他也经常在午休的时候一个人跑到roborun总部大楼的楼顶上去。
那里很像lr所的楼顶,同样没有其他人,同样可以看到很远的风景。
他在上面吃过午饭,睡过午觉,养过不怕冻的仙人掌,思考过一些有意义或没意义的问题,也偶尔靠在围栏上打电话把柏昌意叫醒,看着很高很高的天,说professor我有个东西不会,你给我讲讲。
柏昌意看一眼钟,说tg,现在才五点半,德国开始用冬令时了,我们的时差从六小时变成七小时了。
庭霜说,professor,我的professor。
柏昌意只好纵容说,好吧你哪里不会?
庭霜还喜欢躺在院子里那棵柏树下。
被柏树遮住的天空斗转星移,好像每一次他躺下去再起来的时候,都有旧的星子落下,又有新的星子升起。
他身边的落叶积得越来越厚,然后干枯、被踩碎、被清走,院子里的植物都换了样貌,除了那棵柏树。
冬天了。
猎户座升上顶空,东南方,天狼星亮得像夜归人的指路灯。
祝敖康复得还不错,大部分时候都不用再坐轮椅,在专人的指导和努力练习下,他缓慢而艰难地习惯了拄着拐杖走路,就像他缓慢而艰难地习惯了他师德堪忧的儿媳。
十二月的时候,祝敖重返roborun总部,庭霜陪同。
同一天下午,庭霜递交了结束实习的申请书。
那天傍晚,祝敖第一次带庭霜一起站上roborun大楼的楼顶。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围栏边,看见那盆不知是谁放的仙人掌,说:“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上来。”
庭霜说:“那是我的仙人掌。”
其实他心里觉得,当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个楼顶也是他的。
楼顶来往的风和可以看到的景色,也都是他的。
“研发部的人都很喜欢你。”祝敖说,“roborun最重要的部门就是研发部。”
庭霜明白祝敖的言下之意,但他已经没有那个意愿:“是挺重要的,所以我提议今年的年终奖公司给研发部的骨干们发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祝敖在这不着边际的回答中收到了庭霜的拒绝。
“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祝敖记得庭霜以前不管跟家里闹成什么样,对于要回来接手公司这件事,都从来没有动摇过,“至少在今年五月之前,你不是这么想的。”
庭霜看着正在往下沉的斜阳,没说话。
祝敖沉默了一阵,说:“十六年前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这栋楼还在施工,地上到处都是沙子和水泥。roborun只买下了其中一层。”
庭霜突然说了一句听起来全然不相干的话:“lr所现在所在的那栋楼毁于二战,重建于1946年。”
祝敖看了庭霜一眼,继续说:“当时我站在这里,担心下个月发不出员工的工资。我就在想,公司到底是什么。”
庭霜也自顾自地继续说:“六个月前我第一次站在那栋楼的楼顶,想,大学到底是什么。”
祝敖没有往下说了。
庭霜也停了下来。
站得太久,祝敖换了一只手去撑拐杖,庭霜想扶他一把,却被他挡开了。
“我祝敖这辈子,有不少对不起的人。”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拐杖,“你妈,你阿姨,你弟,还有你。”
庭霜没有接话。
祝敖望向那轮沉了一半的红日,眯起了眼:“但我只要想到roborun在最艰难的时候养活了多少个家,用roborun设备制造东西的企业又养活了多少个家,我这辈子就没什么后悔的。你明不明白?它改了无数人的命,它救了无数人的命。”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庭霜,“你也有这个机会,可能还能比我做得更多。”
庭霜感觉到了祝敖的目光,却没有转头。
“我的教授。”他又把对柏昌意的称呼改了回去,带着天然的尊敬还有这个称呼下隐秘的爱,“我的教授也说过,天才的一点灵光,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他说大学是人类先锋。”
祝敖以为庭霜是想跟柏昌意走,可庭霜接着却说:“但我觉得不是。大学不是人类先锋,他才是。爸,公司也不想救谁的命、养着谁,是你想。爸,你明白么?我爱他,但我不会为了他永远站在lr所楼顶,我只会经常上去,陪他吹吹风。”
夕阳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映在祝敖脸上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然后,”庭霜想了一下,说,“等我有了我自己的那栋楼,我也会请他,爸,还有你,上楼顶去看看。”
祝敖的嘴唇紧紧闭着,绷成一条线。
庭霜等了一阵,哈出一口白气,说:“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祝敖站着不动:“你自己先走。”
庭霜犹豫片刻,转身朝出口走去。转身时他瞥见祝敖拄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跟着惯性走了几步后,他脚步一顿,又把身子转回去。
祝敖还以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站了很多年。
“怎么,不走?”他说。
“我忘拿仙人掌了。”庭霜抱起那盆仙人掌,转身离开。从楼顶出口出去的时候他回过头,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沉到了地下。
三天后的早晨,柏昌意去上班。德国的冬季黑夜很长,他在黑暗中开车,车窗前大雪纷飞,他被堵在路上,车里音响放着庭霜给他录的一些吉他弹唱。
等他到lr所楼下时,第一缕阳光才升起来,他在那缕光中看见积了厚厚一层雪的楼顶围栏上摆着一盆仙人掌。
他想起庭霜曾经站在楼顶上提议:“你不在楼顶的时候就把这盆仙人掌放地上,如果你有空到楼上来了,就把它放到台子上。这样我要是路过lr所,抬头看到这盆仙人掌,就上去找你幽会,怎么样?”
柏昌意抖了抖肩上与鞋底沾的雪,走进lr所大楼,就像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般,倒两杯咖啡,端上楼顶。
第八十八章 柏老板浏览器历史记录
柏昌意走到被白雪覆盖的楼顶,只看到远处围栏台子上的仙人掌,还有从门口延伸到围栏边的一串脚印,没有其他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腰上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温暖的呼吸和吻落在他颈边。他转过身,看见庭霜头上身上落满了雪,鼻尖冻得发红,眼睛却很亮。
那亮光中同时带着温和与锐意,像晨曦里的冬风。
两人紧贴着,看着对方,重逢让分别的那段时间不再像是一种失去,反而更像是得到。得到想念,得到积淀,属于他们之间的某种东西突然丰厚起来,宽阔起来,再相见,仿佛已经在一起好多年。
庭霜拿过柏昌意手里的咖啡,调侃说:“工作时间溜出来约会,不太好吧,professor?”
柏昌意笑了一声,说:“把工作时间花在学生身上是我的职责。”
说罢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庭霜的鼻尖,然后再往下,吻上庭霜的唇。
几个月没接过吻,双唇突然被打开,庭霜感觉有点陌生,甚至还有点紧张。他抓着柏昌意的外套,被那个占有意味太强的吻弄得全身发抖,就像第一次接吻。
凛冽的空气让柏昌意身上的荷尔蒙味道显得更为迫人。
当柏昌意的唇离开他的唇时,他喘息着,眼神湿润,声音低哑:“宝贝儿,你千万不能对别人履行这个职责。”
如果可以,柏昌意也想接下来的一天都只对庭霜履行职责,无奈这是一个工作日。
庭霜也知道。他对柏昌意这学期的基本日程很熟悉,今天上午柏昌意有一节研讨课。如果他上学期把robotik给过了的话,他本来这个学期也可以选这门容纳人数20人的高级研讨课。
“我嫉妒你的学生。”他看了一眼表,对柏昌意说,“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能见到你了。”
柏昌意也看了一眼表,说:“实际上是二十分钟。”
“不是八点十五上课吗?”庭霜去看柏昌意的手表,上面的时间跟他的一样,“现在已经八点过五分了。”
柏昌意说:“我决定迟到十分钟,让他们等着。”
“啧啧,我们柏大教授也会迟到?”庭霜搂上柏昌意的脖子。
柏昌意垂眸看着庭霜,笑说:“没办法,大雪堵车。”
“那……”庭霜去啃柏昌意的下巴,“这二十分钟我们要干什么?”
还没等柏昌意回答,他就受不了地说:“天啊……我真的好想你,我能今天一整天都跟着你吗?你能跟你的学生说我是你新研发出来的贴身男友机器人吗?”
柏昌意想笑,可是看庭霜那可怜巴巴的样他心里又软得发疼。他摸摸庭霜的毛,说:“ting,我想他们都是你的同学。”
庭霜把头埋在柏昌意颈边:“……我知道。”
柏昌意说:“而且我的行情还没有差到需要男友机器人。”
庭霜笑起来:“我知道。”
“那,你上课的时候我在哪儿等你?”他问柏昌意。
柏昌意想了一下:“我让arie去实验室拷贝一份资料。”
庭霜眼睛一亮:“然后把我偷渡进你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柏昌意支开秘书,庭霜随后溜进柏昌意办公室。进去之后他把门一关就把柏昌意推到椅子上,接着跨坐上柏昌意的大腿。
放肆的拥吻让他很快就硬了,可是办公室的门也很快被人敲响了。
“professor?”arie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庭霜立马往办公桌下一躲。
柏昌意理了一下衣领,说:“请进。”
庭霜在arie推门进来的同时,拉下柏昌意的裤子拉链。
arie把u盘放到柏昌意办公桌上,说:“您还不去上课吗?”
柏昌意纹丝不动地坐着,说:“我正要——唔。”
arie说:“您怎么了?”
“没什么。”柏昌意在桌下捏住庭霜的下巴,阻止他继续咬,“我想我的一个学生要有麻烦了。”
等arie出去,柏昌意把庭霜从桌子底下拎出来,庭霜舔了一下嘴唇,诱惑道:“我要有麻烦了吗?rofessor,您打算惩罚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