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形基地/卜做人了
肯定出了什么事,然而迈克尔不愿也不敢去触昆尼西的霉头,那家伙两条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痊愈。他们沉默地吃完了晚餐,收拾餐具,洗澡,上床。迈克尔背了会儿单词,这才关灯躺下。香皂味儿让他揉了揉鼻子,他必须找个话题出来。
“嗯……今天,弗兰茨先生问我,圣诞节有什么打算。我说在家睡觉休息,他说,他攒了点钱,打算带老婆孩子去外面转转,去一个挺小的城市。”
迈克尔回忆了很久,才想起那个地名。昆尼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我去过那里。”
“风景怎么样?”
“那儿有家妓院不错,床非常舒服。”
迈克尔一下扭过头,黑暗中浮动着几点亮光,“妓院?”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你还去过妓院?”
“我为什么不能去妓院?难道你没去过?”
“我去过,蒂姆带我去的。不过我啥都没干,一毛钱都没花。”
这个话题令迈克尔特别不悦,胃里好像着了火,“你怎么能去妓院?”他高声问道,“你他妈怎么能去那种鬼地方?”
“我他妈怎么不能去妓院?”昆尼西的声音也提高了,“就许你们美国人嫖女人,我就不可以?”
“不许说那个词!”
“少冲我大吼大叫,费恩斯,”昆尼西说,听着阴阳怪气,“我又不是你亲爱的小蒂姆,哦,蒂姆,真好,一起去妓院,你们他妈是不是还睡了同一个娘们?”
又来了,又来了,没喝酒也这样。迈克尔坐了起来,打开壁灯。昆尼西躺在枕头上,脸微微发红,嘴唇轻轻颤抖着,“迈克,你嫖了几个?”
冷静,费恩斯中士,冷静,“一个也没有。”迈克尔抓着兵籍牌,“我讨厌那种地方。”
昆尼西讥讽地笑了笑,用那么漂亮的嘴唇做这种表情,真叫人生气,“……讨厌那种地方……谈论的话题没别的,除了女人就是女人——不去嫖就不正常,对吧?非得喝酒嫖妓下流话挂嘴边才叫男子气概……”
“我要睡觉了,”迈克尔说,“晚安。”
昆尼西却不善罢罢休,“你生气了。”
“没有,”迈克尔背对着他,“你说得对,这很正常——大部分男人有这种需求,我能理解。”
昆尼西重重地翻个身,“大学生也不是那么纯洁无瑕,也有‘这种需求’——啊,对,是的,我不能去嫖,只能老老实实地被你嫖,是不是?”
“你他妈——”迈克尔一下坐了起来。冷静,他披上毛衣,别跟他吵架,想想那些可怕的伤疤。“我去楼下睡。”他硬邦邦地甩下一句,“祝你晚安!”
“你亲爱的蒂姆从来不会让惹你生气,想他了吗?”昆尼西嘲讽地说。
昆尼西讨厌蒂姆,迈克尔早就领教过好几次。一楼客厅的沙发可比迈克尔自家的沙发舒适多了,迈克尔给壁炉添了木柴,寂静中,只有木柴噼啪裂开的动静。他躺在沙发上,胃里阵阵翻滚。晚餐的苹果苏打水里也许混了酒精,有些德国人会这么干。明天就把那瓶苏打水全倒掉,迈克尔摸了摸兵籍牌,昆尼西的无理取闹实在令他浑身难受。
午夜时分,迈克尔睡熟了。礼拜六清晨,他从纷乱的梦中醒来,肩膀十分酸痛。昆尼西站在厨房里,腰背挺得笔直。
“我没去找姑娘。”他突然说,“我一开始就被派到那里,偶尔有天放假,大家都闹着去,我只好跟着一起去。”
迈克尔揉揉太阳穴,“呃——”
“我本来想趁乱溜走,没想到那里居然可以洗热水澡。”
“……”
“给钱,随便洗到什么时间都可以。只要付钱,他们什么都愿做,洗衣服、熨衣服、擦鞋子……”
迈克尔捂着胃,看来无名火消了,昆尼西回归正常,“以后但凡放假,我就去那洗澡,让他们给我洗衣服。那的床挺舒服,而且干净,没有恶心的汗味儿。”
“嗯,”迈克尔嗅嗅腋下,“也是,汗味儿是够恶心的。”
“吃饭吧。”昆尼西把盘子放到餐桌上,“我真的没和那的姑娘发生过性关系,随便你信不信。”
“我信。”迈克尔呻吟着抱住脑袋,“亲爱的,先给我杯咖啡好吗?”
礼拜天下午,迈克尔照例带昆尼西去合唱团。合唱团正排练圣诞弥撒的歌曲,钢琴伴奏者的妻子刚生下孩子,他就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妻儿。昆尼西坐在钢琴前,认真地弹了一遍又一遍。迈克尔已经懒得深究他为何礼拜五夜里发脾气,反正他发了脾气,怎么说也能消停到过了圣诞节。该准备圣诞礼物了,迈克尔琢磨,送什么才好呢?
第37章 - 昆尼西搬回了三楼,这让迈克尔的
昆尼西搬回了三楼,这让迈克尔的情绪在圣诞节假期前一周陷入阴云笼罩的低谷。食堂的鱼排难以下咽,他宁肯躲在办公室里,啃熏肉三明治喝凉水。
“您还好吗?”弗兰茨先生是个红脸膛男人,非常健谈,这与大多数德国人截然不同,“您看起来在发愁。”
“是吗?”迈克尔摸了摸胸口,“您说的没错,我碰到了麻烦。”
“是那位‘慕尼黑大学生’造成的吗?”
“算是吧——”
工厂里的德国佬都把“慕尼黑大学生”当笑话讲。读大学的女孩本来就不多,迈克尔渐渐了解到,慕尼黑大学挺厉害,起码比他的母校强得多。这样大学毕业的好女孩,完全没必要嫁个美国小地方来的男人——尤其眼下德国人的生活开始回到战争前的水平,据说比英国人过得还舒服呢!
弗兰茨先生含混地提过几次,“该看看她的毕业证。”迈克尔对昆尼西的毕业证没兴趣,要是有毕业照片,他倒是想看一看。“您跟她吵架了?”弗兰茨先生问道,“看您愁眉不展。”
“唉,”迈克尔叹口气,“我不明白……原因。”
“漂亮姑娘都这样。”弗兰茨先生说,“花儿越美,刺越扎手。”
虽然弗兰茨先生认为迈克尔上当受骗,不过他觉得那位“大的”绝对是位美人。夏莉来的那次,迈克尔为了澄清,不得不撒了一半谎:这位湖畔仙女是妹妹,他的慕尼黑大学生是家里年纪大的那位。那以后昆尼西就多了这么一个代号,谢天谢地他绝对不会知道,不然迈克尔想象不到会出现什么结果,反正,他必然无法承受就是了。
“我提了句我的朋友,”迈克尔抓抓头发,“就一句,我发誓。”
“您干嘛要提您朋友呢?”
“只是闲聊……”
“漂亮姑娘更需要多关心,您不如主动道歉,请她吃饭,送花,看电影……”
要是吃饭、送花、看电影能让昆尼西回二楼来,迈克尔愿意掏光钱包。他苦思冥想,最后终于琢磨出一个点子。他立刻付诸实践,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份圣诞礼物提前曝光了。
临近圣诞,工作的气氛轻松许多。迈克尔请了假——这段时间他老请假,早就不指望能拿到奖金。中午,他草草吃了午餐,就去接钢琴维修师。那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从他的眼神来看,迈克尔深深怀疑他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