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黎明中 第23章

作者:山犬 标签: 长佩 HE 近代现代

  “哦?”陈既明说,“那还有机会,看各位大哥岁数也不小,想必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想家里没了顶梁柱。”

  架刀的人不着他的道,恶狠狠地说:“别扯有的没的,我们就想要钱,还要他去坟头磕头认个罪,前几年这两龟孙躲国外潇洒去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上了,大家一起把账算清楚。”

  “两百万你们拿来干什么?”

  “我们这么多兄弟,进去了还有妻儿老小,还有那亡哥的家里,哪一样不需要用钱,怎么,你们警察觉得我们要多了?可笑!”

  “按照法定赔偿金,确实没有那么多……”

  “你以为是一个人吗。”那人笑了,看起来又苦涩又狠厉,“我嫂子知道消息之后大出血,死了,一尸两命。如果这些人能把工钱发下来,嫂子就不会去不起大医院,也不会死得这么惨!还有你们,法律?法律只保护有钱人。”

  陈既明沉默了,他知道这些事情已经超过法律的度量,谁也没有办法对死者家属的意外负责,但还是心有恻隐,他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审视和敌意,最终他冷静道:“有的,如果你们愿意下来,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信得过的律师,他会非常妥善处理你们的事情,该惩罚的人一个都不会少。前提是,现在收手。”

  陈既明小心翼翼一步步向前,“你做足了准备杀他,你的同伴是否做足准备成为你杀人的共犯?”他一个个挨着指过周围的人,“你,你,你们,是不是都愿意背上杀人的罪名?”

  陈既明的话像箭射入周围人的心头,有的人脸上明显出现了迟疑,趁着这份松懈,他一个箭步猛地往上冲,左手拧掉脖子上那把刀,同时右腿踹开另一个挥刀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紧跟而上的特警迅速包围现场,将嫌疑人一一拷上。

  被绑的两人丢了魂,就着被绑的身子来向陈既明感激涕零,陈既明扭了扭手腕看向他们,跟队里上来的人说拷上,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所有人集中在空地上清点完毕,整座工厂又恢复一片荒寂,陈既明叫人把他们拉上车,路过为首的那位,却见他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陈既明停住脚步,皱起眉头。

  不过笑容收住的那一刻,那人突然从裤腰里掏出个小型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摁下去。

  “嘀——”

  陈既明瞳孔瞬间放大,踹开那人的遥控器,朝四周人员竭尽全力大声吼道:“趴下!!——”

  一时间水泥松动,炸弹提前规划得极好,从最中心的承重柱开始爆破,接着是每一层的水泥板,由下而上,整座工厂转瞬间向下塌陷,巨大的轰鸣在耳边响起,接着是飞烟和碎石,随着爆裂的气流四散开来,引起内脏的震颤。

  陈既明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巨大的尘烟模糊视线,他仿佛只身走入雪原,脚下是积雪的崩裂声不断。那一秒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随着虎啸龙吟般的震动坠落下去,耳膜还有刺耳的回音,是将他拉入死亡的召唤。他的脑海中出现弥留之际才会牵念的人们,有他的亲人、挚友,还有爱人。

  听不见别的,看不见别的,他们在爆炸的余威中过了好几分钟,然后渐渐传来呼喊,是梁初在暴躁地确认人员安全情况。所幸大家都转移出了工厂,除了个别人员有碎石擦伤以外,其他人都无大碍。

  陈既明从震颤中回过神来,把现场交给梁初,走到荒地更远的地方抽了根烟。有一段时间没有抽烟了,或许像梁初说的,他在某种程度上被管住了,现在闻着尼古丁的气味,竟有一种心虚的快感。

  烟味令他镇定心神,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才想起关了机。

  开机,桌面上显示五个未接来电,都是闻辰易,或许闻辰易跟他一样,心中有一份不安定的焦躁。

  他把电话拨出去,那边刚刚开完庭,闻辰易终于结束庭审有些疲惫,接到电话语气也没几分精神。

  “累了?”

  “嗯。你刚刚在工作吗?”

  “在办案,刚结束。”

  “好好休息。”

  “你也是。”

  简单寒暄完,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搁置着,有浅浅的杂音挠动耳膜。他们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却自觉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想挂断电话。

  陈既明吸了一口烟,眼对面是那栋刚刚倒塌的废墟,寂寥一片,烈日消减有风吹动,卷走废墟之上擦身而过的危险与恐惧。

  过了一会儿,陈既明屏息,用干哑的喉咙低低地说:“辰易,我想你。”

  闻辰易站在法院门口的高台上面对同一片天空,面容上冰冷的线条融化成细细的流水,他笑道:“快回来呀。”

  “好。”陈既明的眼眶有微不可见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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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闻辰易下班后草草收拾了会儿到楼下等陈既明,有几天没见了,心里还有点惦念。陈既明今天在电话中的状态有些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他的嗓音里都是隐忍克制,闻辰易站在小区门口,若无其事地思量着。

  陈既明赶到已经八点,天气很热,闻辰易在树荫下出了一层薄汗,远远地看到陈既明的身影向他挥手。在陈既明那句“我想你”之后,闻辰易似乎放开了很多,在他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不需要扭扭捏捏。

  陈既明走向闻辰易神情变得很柔软,方才生死一瞬的硝烟被闻辰易身上难得明亮的色彩融化,这个蝉鸣聒噪的夜晚,有个人在等他回来。他走上前跟闻辰易拥抱,温凉的皮肤萦绕上灼热的气息,是他的安定来源。

  闭上眼是劫后庆幸,还有失而复得的恐惧,他又想起直直坠落的水泥桩,想起眼前白茫茫的视野,陈既明突然间害怕起来,害怕有一天会真的失去,那些柔软蓦地化作沉默,整个人被路灯打在阴影里,埋在肩头久久不放。

  “怎么了?”闻辰易发现他的不对劲,像安慰一个失落的孩子,轻声道:“不开心啊?”

  陈既明在他的脖颈上摇了摇头,被蹭的感觉酥酥痒痒。

  脖子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闻辰易侧过头看,才发现陈既明左颊颧骨下方贴了一块创口贴。和普通创口贴不同,是非常精巧透明的,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受伤了?”

  “啧。”陈既明抬起头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梁初说肯定看不出来,我竟然信了。”

  “不细看是看不出。”闻辰易环臂杵近观察,发现不只是脸上,脖子和手肘处也有创口贴,眉头一皱,“说吧,怎么回事。”

  “就……被石头渣划了那么一下下。”

  “哪里来的石头渣?”

  “路、路上的,摔了一跤。”陈既明心虚地说。

  “哦,摔跤能摔到脖子上去。”闻辰易淡淡道。

  陈既明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尤其是在闻辰易面前,干脆小声实话说了:“就是……有个炸弹炸了,溅了点灰。”

  闻辰易听完眼睛都瞪大了:“炸弹?陈既明你英雄的很,什么事都去!”他逮着陈既明的胳膊左右看看,幸好没别的伤。嘴上尖利地损着,手却轻轻碰了碰颧骨那块儿,像碰什么易碎品。

  “没事儿,真没事儿。”陈既明握住他的手,晚上来往的人不少,陈既明也不在乎。

  手指干燥,有微微的茧,闻辰易整个手掌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

  闻辰易愣住了,他动了动手指,目光垂着看不清表情:“第二次了,陈既明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陈既明的五官很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代表我喜欢你,想跟你过日子。”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沉沉地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陈既明没有说想跟他谈恋爱,而是直接说想跟他过日子。谈恋爱意味着我想此刻跟你在一起,过日子却是我想今后都跟你在一起。

  闻辰易觉得他话有些糙,这种直入主题的画风一点都不浪漫,却被结结实实的表达戳了心窝。他反复确认了一下,以防陈既明反悔,他遇见的变数太多了,结果陈既明就凑在他耳边,一点不害臊地把那句话反复说了好多遍。

  辰易,我喜欢你,辰易……

  闻辰易觉得自己耳根都烧红了,陈既明才停下来注视着他。过电的感觉犹在,陈既明捏了捏闻辰易的掌心,他的掌心很软,跟他的头发一样,总是让他心里很熨帖。

  陈既明想起今天抽的最后一根烟,在破壁残垣和苍茫的烟云之中,他突然想定下来。那一刻他满脑子只有闻辰易的样子,他冷冷却执着的眼神,开心时目光中闪现的琉璃,浅浅的梨涡,瘦削的肩头,他垂下的手,终于勾出的指尖,那一刻陈既明突然想到,他还没有跟闻辰易告过白。

  原来说出来是这样的感觉,整个人像沐浴在温泉里,神经松弛一切回归本初。闻辰易的眼角弯弯的,然后过了一会儿又盯了盯他的脸,佯装正经道:“那我现在有正当理由了,以后不准受伤了听到没有。”

  “好。”陈既明在他的眉眼上抚了抚,他特别喜欢闻辰易的眼睛,总是能真诚地反应主人的心情,他将人小区里的昏暗处,仿佛回到自己的私密空间,陈既明温柔地笑着说:“辰易,有句话我憋了挺久了。”

  闻辰易歪头看他。

  “我想吻你。”

  话语刚出,温热的唇便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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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嘴唇微凉,触感极软,先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像被惑入秘境,深深地吻上去。闻辰易被他撞得往后撤步,却因为背后是墙退无可退,陈既明一手摁住闻辰易的后脑,按捺他的动作,思念与激动并存,呼吸交替,鼻梁相抵,闻辰易闭上眼,仿佛置身黎明的海岸,听见波浪涛涛作响。

  很久没接过吻,明明嘴唇没什么温度,灼热却自下而上冲击颅顶,闻辰易微微睁开眼,看见昏暗中陈既明深邃的轮廓,微光中熠熠生辉的眼眸,他在注视着自己,如同海洋永恒地窥伺着航行的船只。闻辰易听见心脏的鼓动,耳膜的焦躁,然后是陈既明深沉的嗓音,像来自寂静海底。

  “辰易,张嘴。”

  闻辰易一瞬间耳根红到了脖颈,青涩而顺从地轻启嘴唇,对方的舌飞快撬开牙关闯入,唇舌交缠,他的船只仅仅倾斜了一些弧度,就被海洋轰隆一声卷入。闻辰易“唔”地惊叫出声,他的手拽着陈既明的衣服,牙关之间探索,想换被动为主动,却被陈既明强势压制住,被迫交出最后的空气。

  他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只是在结束的时候趴在陈既明肩头喘气,左手绕过肩拽陈既明的耳朵,在心理上讨回一点不平衡。

  陈既明抱着他笑,一只手在他脑袋上不停地来回揉着,在他捏很的时候小声说疼。夏日的风是热的,吹在脸上还有湿润的水汽,陈既明也不嫌热,把人揽在怀里心里才算舒服。

  “太好了。”陈既明说。

  “嗯?”闻辰易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我终于不用每天纠结来纠结去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多煎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无论哪条路都是未知,你可把我逼惨了。”陈既明笑着说,“不过幸好,幸好选对了。”

  闻辰易砸了一下他的背:“怪我咯?”

  “怎么敢。”陈既明谄笑一下,又恢复正经,舒了口气说:“我是想说,太好了。”

  太好了,遇见你,你没有走开,你在期待我回来。

  太好了,你是最好的意外。

  *

  晚上两人各回各家,胡若静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儿子了,夺命连环催生生地干扰了不可描述的荷尔蒙交织,嘱咐好闻辰易回去垫垫肚子再吃药,眉目舒展张扬地回到家接受胡女士的拷问。

  “脸上怎么回事?”胡若静刚打开门就问。

  陈既明心虚地蹭了下嘴才想起脸上贴了创口贴,心说梁初这犊子的话太不可信了,胡女士近视四百度都能看出来,隐形个鬼,然后随口道:“出任务,小伤没啥。”

  “注意安全。”胡若静瞅了眼确实没事,转身回沙发继续研究老年大学的课程,还不忘日常损儿子,“本来就没几两水,破相了看谁还要你。”

  陈既明这回没跟她斗嘴,反而心头得意,不仅有人要我,还心疼着呢,您不懂。

  胡若静多眼尖一人,瞧他神色欣然,一下子就捕捉到异样,顺便联系上下文思索一番,说:“有情况啊,不会是上次送汤的姑娘吧。”

  陈既明被他妈的精明吓了一跳,顿时支支吾吾:“那什么,哪有送汤的姑娘啊,再说不一定是姑娘啊。”

  胡若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心里绕了几个圈,最后笃定地说:“看来是有对象了,火候到了带回来吃顿饭。”

  “您做菜呢还火候。”陈既明索性顺着她摊牌,“再说吧再说吧。”

  胡若静哼哼两声,继续看老年大学的材料了。

  陈既明洗漱完躺在床上,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他给闻辰易发了微信问他吃药了没,顺便再次检查了一番安眠药是被他带回来收好了,见闻辰易回复他了立马把语音拨过去。

  “还没睡?”陈既明问。

  “刚躺下。”闻辰易躺在床上懒懒地接电话。

  “我妈知道我有对象了。”

  “……”

  “你全说了?”闻辰易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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