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于歌
周海权正在脱衣服,闻言便回头看了一眼,将外套搭在了衣架上。周彤便说:“我今天在外滩碰到他,他居然说他现在联系不上老二了,还挺着急的,让我帮他给老二带话,说什么问题都见面说清楚。”
从私心上来说,周海荣和苏林纠缠,周海权是很乐意看到的。他巴不得周海荣赶紧找到真爱,再没心思去想肖遥的事。
“那你就帮他带个话,问问老二。”
周彤饶有兴趣地看了周海权一眼,撇撇嘴便出门去了。
周海荣在外头玩了个通宵,不过一大清早还是迷迷糊糊地赶回来了。他们家大年初一要去陵园上坟,这是铁打的规矩,谁都不敢破。周彤见他一身酒气,头发也乱糟糟的,便让他去洗澡,等周海荣洗了澡出来,她便把苏林的话转述了一遍。
“你不是说你们俩已经分手了么?”她问。
周海荣擦着头说:“是分了呀。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
“你怎么分的?”
“就前些天下乡之前,电话里分的呀。”周海荣说,“他不是挺傲的么,那还找我干什么?”
“你分手都这么草率的么?”周彤说,“你要分手起码也见个面,俩人好聚好散,电话里就分了,我看人家苏林的样子,不像当分手的样子。”
周海荣虽然洗了澡,神色还是疲惫的,下巴还长了个痘,被他用创可贴贴住了。他蹭了一下鼻子,说:“那我等会给他回个电话。”
“别回电话了,不管是分手还是恋爱,当面说清楚是起码的尊重。他为什么联系不上你,你把他拉黑了?”
周海荣就笑了笑。周彤指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啊。”
周海荣在浣纱村的时候就把苏林给拉黑了,因为当时要追肖遥,他知道肖遥小心眼,情感有洁癖,当初俩人因为苏林的事没少吵架,所以他想分干净,做一回好男人。
所以苏林春节前打的那些电话,他都没收到,倒是在昨天晚上收到了王智发的新年祝福,零点一分多发的,不过发的很简单,就十来个字,他还回了句“新年快乐”。
不过苏林如果诚心要找他,换个人的手机打电话过来就成了,可是他没有,可见还是有些骄矜的。
周海荣想了想,暂且就先没回。
吃完了早饭,一家人坐车去陵园祭拜。大年初一祭拜是南城的风俗,因此陵园里人很多。周海权提了东西走在前头,快走到周氏夫妇墓前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周彤顺眼望过去,就望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老周先生墓前烧金元宝。
当初周氏夫妇先后去世,因为生前并不恩爱 ,死了以后也并未同葬,只是紧挨着两座碑。那女的一身黑衣,挽着发髻蹲在老周先生墓前,虽看不清正脸,但大家伙一眼就认出她是傅清芳了。
周彤立马来了气,说:“咱们再等等。”
老周先生去世的时候,傅清芳并没有来参加葬礼,但每逢清明或春节,傅清芳都会过来上坟,偶尔两家碰到,都会错开,从不碰面。周海荣朝傅清芳看,说:“她后面那年轻人是谁?”
看背影年纪不大,穿的也很潮:“不会是她养的小狼狗吧?”周海东说。
周海权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周海东立即噤声,只不过周海荣如今可不把他大哥放在眼里了,继续说:“你傻啊,她就是真养了小白脸,也不至于带到爸跟前去,不怕爸晚上找她算账么?”
“你少说两句吧。”周彤说着也朝那年轻人打量,她只觉得那年轻人穿的衣服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傅清芳似乎一边烧纸还一边哭,不断地抹着眼泪,周彤气的背过身去不再看:“就看不惯她抹眼泪。”
她觉得傅清芳别的不会,就是会淌眼泪,动不动就梨花一枝春带雨,这一套老头子吃,她可不吃。
他们在旁边大概等了五六分钟,傅清芳就看到他们了,赶紧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周彤见她还要去给周太太烧纸,立马就快步走了过去,高跟鞋踩的石板路“铛铛”响:“你干什么,我妈还不缺你这点金元宝。”
傅清芳赶紧站了起来,她身后的青年男子闻言回过头来,这一下可把周海荣给吓傻了,竟然是苏林。
不止周海荣吃了一惊,周彤和周海权也都很意外。周彤都忘了傅清芳的事,转而看向苏林:“你怎么在这?”
苏林看到他们,也吃惊的很,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而问周彤:“彤姐也是来……”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傅清芳微红了脸,声调却依旧温柔,拉了苏林的胳膊,说:“这是我外甥,苏林。”
周海荣早跑了过来,盯着苏林看。苏林就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一时脸色也涨红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他小姨的男人是周海荣的父亲,大概不够名正言顺,关于傅清芳的感□□,傅家都讳莫如深,很少有人提及,他是这两年为了学昆曲到南城来,才和傅清芳一起住,只知道自己的小姨早年跟了一个老男人,后来那男人死了,他小姨也没有再找人。如今看到周海荣一家子这神态架势,再联系到“周”这个姓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们这就走。”傅清芳说着拉起苏林的胳膊就走,苏林也没说话,只看了周海荣一眼,神色局促。
周海荣也很窘迫,眼看着他们走远了,周彤忽然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你都不知道?!”
周海荣说:“……我还真不知道……”
苏林竟然是傅清芳的外甥,他就说当初看到苏林,隐隐约约有点熟悉感,可怎么也没把他和傅清芳联系在一起。
周彤都气笑了,过去用脚把撒落在周太太墓前的金元宝驱开,说:“妈如果泉下有知,真不知道会怎么想。你真行,找了她最恨的女人的外甥来谈恋爱。”
周海东和周思语都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打扫好周太太的墓,然后将他们要烧的纸拿了出来,周思语以前每次扫墓都要哭的,这一下也没有哭的心思了,只紧张地看着她几个兄姐。
“回去再说吧。”一直沉默的周海权说,“我看老二也不知情。”
“你不用装好人,替我说话。”周海荣说。
周思语就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周海荣对上周海权那张阴沉的脸,心里更来气:“我还想哭呢,这都是他妈的什么破事。”
他爆了粗口,周海权也没训他,只阴沉着一张脸点燃了纸钱,周海荣心里平静不下来,说:“我要去找苏林问清楚。”
他说着便跑着追过去了。周彤在给老周先生烧纸,抬头看着老周先生那张帅气的照片,说:“你看,都是你造的孽。”
她是很不喜欢她父亲的,心里有恨,能这样逢年过节来看他,只是怜爱自己的母亲:“得跟那个女人说清楚,”她说,“去年就跟她说了,她要来看爸,我们不管,能不能不要让她来恶心咱妈。她给妈送纸钱还是添堵的?我当初就跟你说,不要把他们俩葬在一起,生前仇人似的两个人,死了难道就能恩爱了?”
周海权说:“这是爸妈的意思。”
人真奇怪,其实到了后来,周太太见了老周先生就骂,夫妻俩已经势同水火,可是周太太临死之前,却把周海权和周彤叫到床前,说将来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和丈夫葬在一起,若实在不能同穴,挨着也行。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老周先生竟然默许了,在帮周太太寻墓地的时候,在旁边给自己也选了一个位置。
生前的陌路夫妻,竟然死了以后做了邻居。
周彤作为千金娇女,理解不了她母亲这种心理,如果是她,恨不得离渣男远远的,自己有钱有孩子,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快活,死了更要离的远远的,不叫子女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