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荼山几
顾诚安要了威士忌,拿到手上就先喝了一大口,才深吸了口气,问道:“有希把店子那边的事情决定下来了?”
“嗯,”司缙点点头,“是他自己先决定好的,我提都没提。不过倒不是我说你,你无非就是出钱想叫他那边弄好,干嘛不自己去说?还绕我这么一圈?”
司缙眼睛一眯,突然就好奇了起来:“怎么?在有希那被堵回来了?”
“嗯。”顾诚安老实承认。
“呵,”这话惹得司缙直接笑了出来,他带着点嘲讽地说:“这不是正常么?你现在这样,我都看不下去,别说有希了。你那恨不得看不见希望了都还要继续找下去的劲去哪了?”
顾诚安听到这里,垂着头沉默了,直到酒杯里的酒见了底,才低声说道:“司缙,有些事情是经过了,才会害怕的。”
八年前的那天,顾诚安接到电话后,心慌地回到家准备看爷爷,打开门却没想到爷爷是正襟危坐地等在那,连同自己的父母也在。母亲的脸上尽是沉重,而父亲则是板着脸带着怒气,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家里的气氛严肃,却也没人给他做任何解释,直至他晚上想着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先回江城时,才发现就这么被锁在了家里。而父亲的意思是,一周之内,就让他直接走。
至于走去哪,他心里也清楚,自然不可能是回江城。
那几天他像是疯了一样的给陆有希打过电话,却没有一通是可以打通的。而那之后,人就在这么被迫之下,被送到了洛杉矶。
洛杉矶的一切都是父母早已打点好的,不论是寄宿的华人家庭,还是要上的学校。起初的时候,父母对其的不放心程度甚至到了连他上学都每天被接送,直到一个多月后,美国的高中也开始放了暑假,加之平日表现的都还算良好,他才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而这种空间他自是不会放过。
顾诚安虽不是什么完全不听父母话的调皮孩子,但是在那个年纪,自己又从小就是有主见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在。尽管家里不同意,但是找朋友周转来的钱,也足够他自己跑了回来。
可胳膊哪拧得过大腿,谁又能料到,飞机还未降落在江城机场,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机场等着他了。毕竟顾父在调任之前,怎么也是江城的领导,虽然离开了江城,找人压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自然还是小事。
就这样,高二的那个暑假,顾诚安再次回到了国内,却不是他和陆有希的那个家,而是林城的那个家。家里依然没有限制他的对外联络,只是事情在这两个月之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因为陆有希的电话彻底作废了,而打到医院那边,医院则是告诉他,人已经都出院了。
对于陆有希不在了这件事,顾诚安到底是不放心的,他甚至试图妥协同父母商量说回江城找到陆有希,就还是按照原计划一样回洛杉矶读书。可是不论是母亲那边的回答还是父亲那边的回答,都让他很是难做。
母亲告诉他自己不能接受这些事情,不论是两个男的在一起,还是说对方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而父亲则是直接警告他,如果去找,那陆有希的学籍就算是废了。
废学籍意味着什么,作为学生的顾诚安自是明白的。他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极限,不论怎么样,自己到底是个孩子,在这些大人面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如果陆有希真的因为自己的这么一个举动,没有学籍了怎么办,那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到什么,他能给陆有希另一个未来吗?在反抗了所有人的情况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何况,陆有希的路只有考出去这一条了,他真的愿意吗?顾诚安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一直维持到了高三那年毕业。
知名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使得顾父很是高兴。顾诚安也因此得到了第一次应许的回国,思念和焦躁在这一年的沉默中日积月累,最终成了一种压力。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着回校看同学的名义到了江城。
很意外的是,那次的江城行,他的父母甚至都没有反对,顾诚安虽是心里怀疑过,却也只当是因为自己已经毕业上大学了,又或是父母以为自己看开了所以没有做什么。
想不到的是,他回到四中找人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只剩下了陆有希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而至于离开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无疑是个打击,却依然没有磨灭他的希望,毕竟陆有希总归是要上学的,也因此,那之后他便开始了各个学校的询问。可是有吗?没有,江城的学校都要让他翻遍了,哪都没有。
那陆有希会去哪?顾诚安真的毫无头绪。
一个暑假就两个月,他起码一个多月都呆在了江城,可终究是一无所获。一起住过的那个家里,家具已经落了灰,而程潮的店子,他也去了,听了那些话,对方也只是摇头并不知情。
临近大学开学,他甚至有了不回去的心思,可真的留下来就找得到吗?他整日处于一种心慌之中。而这种心慌,自然也映在了周围人的眼里。
预定航班的日期眼看着越来越近,他也连续又往返于林江两城数次后,依然无果。直至他的母亲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出来劝说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找到,慢慢找还是会找到的,你这样呆在这里,盲目的找,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放弃了大学,就算找到他了,你想怎么样,再在国内努力一年重新考吗?”
“你想过他愿不愿意陪你这样消耗吗?何况没了家里支持,你现在能做什么?你连钱都没有。而且,如果他一直在等着你,你早就联系上了,你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是真的想让你找到他吗?”
母亲的话无不像刺一样扎在心口,是啊,自己说起来长这么大,离了家里到底什么都不是,自己不过是占着家里的这些资源,做着违背父母心的事。何况,陆有希真的是想让自己找到他吗?
就这样,他带着一地的失望和仍然积压在胸口的那些无法言说的焦躁与不安,再次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第71章 剥离
大学不同于高中,失去了老师耐心且详细的讲解,转换而来的是众多的大课和数不完的小组作业,以及需要自己学习的厚重资料。
饶是顾诚安这种在高中时并没有费太大功夫的人,却依然还是为了学校的课堂成绩,耗费了大量时间完成作业,和进行自我学习,只求能比别人快一步的成长。
那句脱离了父母什么都不是的话,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压力,近乎每时每刻地在提醒他,如果想要保护另一个人,那就只有自己独立,而且够强。
每天往回拨打的国际电话,以及那冷漠的女应答音成了顾诚安学习以外的唯一日常。他抛弃了社团活动,甚至交朋友的机会,只为了能够早点完成这些,回去找到陆有希,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是真的,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又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而有些事情,像学习,努力便可以获得一个更好的成绩,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就比如寻找陆有希。
顾诚安在大一的这一年中,不论他多少次托了国内的朋友去帮忙寻找,也不论他多少次有了假期就来回这么往返飞。依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陆有希就像是在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除了曾经那个家里遗留下的一些小物可以证明他的存在,有一段时间,连同顾诚安都会去思考这难道只是自己的一段臆想。
如果说大一是通往黑暗的一个开始,那大二遇到司缙,也不知道该算是给了他希望,还是增进了他的绝望了。
遇到司缙,是在一次的院里的一次公开课上。因为商院下面的分类不同,司顾二人也没想到,明明同时在一个大学一个院里却因为专业方向不同而一直没能遇见。
顾诚安虽说知道司缙也在美国,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司缙当时续读的高中是在东海岸的纽约,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西海岸的加州遇到对方。
而对方对其也很是惊讶,只是惊讶的不是两人会这么遇见,他惊讶的是顾诚安这消沉的状态。
消沉这种事情,顾诚安自己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自认是已经尽力了,可依然没有办法消除这种日益增长的心理疲惫。他需要休息,而司缙也就给了他这样的空隙。
区别于大一,遇到司缙后的顾诚安,开始经常同他一起出入酒场、派对。他渐渐发现人在一定时候,麻痹自己也未尝不可。可麻痹归麻痹,他依然停不下来每天必须拨出去的那通电话,像是成为了唯一能让他睡下的药。也像是一记上瘾的毒直接渗透进了身体里。
他不是没问过司缙有没有消息,只是司缙也不知道。毕竟从那时离开,司缙就已经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关注那个人了,可说到底谁又能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原本应该在江城同那个人在一起的人。
司缙眼见着他一次次在电话里同家里争吵,说即便找不到也偏要找下去的样子,不由得就想知道他在这里的理由,但是却一直没开口,直到有一次顾诚安喝多了,自己说了出来。
而那天,他俩打了一架,司缙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真的是他吗活该。”
顾诚安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司缙这种人平时根本不屑于这样骂人,可是这样骂了他,就说明自己做的事情,真的是太过分了。
咎由自取。顾诚安深刻地理解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那一架在最终也没能能转化成互相的谅解,因为顾诚安伤好的后一个星期,司缙因为专业上有交换名额,直接换去了另一所学校,进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