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风白杨
陶筱:……
陶筱愣了两秒,低头再次确认指南针的方向,肯定这里的确是东边的偏殿。他依旧不死心,拿着手里的符纸,上前问售货员。
售货员仔细看了一眼那装符纸的小包,十分笃定:“没错!就是我们这儿卖出去的!”
“你再仔细看看?”陶筱把符纸从小包里抠出来,展平,放在售货台上,“这符纸也是你们这儿卖的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手画的呢?而且你看,这红线还掉色了……”
售货员:“护身符都是封好的,我们不能拆,我也不知道里面的符纸是什么样的。但是你这个护身符袋子,肯定是我们这儿卖出去的!”
陶筱皱眉摇头:“可我妈说是找大师请的符啊……”
售货员:“娘娘庙只供奉娘娘,没有供奉大师。”
陶筱却很确信:“我妈说,我邻居也是在这儿请过姻缘符的。”
售货员:“那你可以买一个护身符,看看里面的东西一不一样嘛!”
陶筱:……
陶筱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说不定自家老妈和隔壁王阿姨就是被什么人骗了——比如一个假装成大师的骗子,从商店买了纪念品护身符,跑出去欺骗中老年大妈,这种新闻也不是没听说过。
他上次回家,跟老妈一起来娘娘庙上香,基本是一起走的,只中间去过一次厕所。这么短的时间,料想老妈也不可能遇到什么真的大师。
本着严谨求证的精神,陶筱决定买一个护身符拆开,看看里面的符纸是不是一模一样。
“那护身符多少钱一个?”
售货员十分熟练:“一百五。”
陶筱张了张嘴,好险把快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一百五?你们怎么不去抢?!
陶筱伸手拉住沈峭寒的手腕:“走吧,去外面,我发微信问问我妈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大师给她这符的。”
沈峭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售货员突然报了个数字:“一百。”
陶筱早就掐了买护身符确认内容的念头,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拽着沈峭寒就走。
售货员:“最低六十,拿走吧。”说着从柜台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丢在台面上。
陶筱不为所动,拉着沈峭寒就要出门。
售货员:“四十八!成本价给你!”
陶筱正要往门外迈步,却忽然听到了一道极轻的笑声,稍纵即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诧异地扭头看向披着自己壳子的沈峭寒。
沈峭寒的嘴角已经收敛,漆黑的眼眸中,笑意却依旧盎然。
他轻轻挣开陶筱的手,转身走向柜台,拿了那只装着护符的盒子,问:“可以手机支付吗?”
那售货员立刻点头,把旁边立着的二维码牌子递到沈峭寒面前。
陶筱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沈峭寒花四十八块钱买了个“量产护身符”,简直槽多无口。
“这东西在网上十块钱一大摞!”他恨铁不成钢,“你这也太好骗了吧!”
沈峭寒摇摇头,拆开新买的护身符,从里面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符纸。
“确认一下吧,”他把符纸递给陶筱,“看和你的那张一样不一样。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这话倒没错。
陶筱接过符纸打开,与自己手里的那张比在一起。
同样大小的符纸,同样折法的压痕,同样花纹的符篆……除了陶筱原本那张护符的线条颜色有些偏淡、像是掉色了之外,两张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操,”陶筱出口成脏,“我妈肯定是被骗了!我竟然还拿这符当回事儿,专门跑来一趟!真他……真是够蠢的。”
说着,他泄愤般地把两张符纸攥成小球,扔进了娘娘庙角落的垃圾桶,又摸了下兜,把那只金黄色小包也扔掉。
“咱俩灵魂互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反正绝对不是因为这张破符!”陶筱的语气无比确信。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峭寒早有心理准备,闻言点了点头。
“等回到燕市,再想想别的办法。”他语气平静,“时间有点赶,今晚我们在嘉博市暂住,明天再返程。”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去开房(x
第1章 真没想到
从娘娘庙出来, 天色还早, 沈峭寒站在庙宇门外的平台向远方眺望了一阵,提议在山上走走,看看风景。
陶筱没什么意见。
小东山他来的次数多, 风景虽然早就看腻了, 但也可以借爬山调整一下情绪,暂时忘掉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
这回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下山。这条路转向山背,放眼望去, 不见村落和小镇,满目尽是层峦叠翠,只偶尔有零星几户农舍点缀在山间。看那瓦片和墙上的杂草, 很可能是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弃房屋。
沈峭寒走在山道上, 速度不快,脚步十分放松。
他没怎么说话,也不像其他游客那样拿出手机拍照,只静静看着周围葱郁的树木,听着林间虫鸣鸟叫,偶尔从灌木枝叶的缝隙间眺望远处的风景。
陶筱跟在他身边,越走, 越觉得有点儿尴尬, 想找些话题聊聊。
“那个……你经常出来爬山么?”陶筱问。
沈峭寒可有可无地回答:“最近两年比较少出门。”
“哦。”陶筱想了想, 回忆起来时车上的那次畅谈,又把话题引向音乐,“像你这种搞创作的, 是应该经常出门走走。不光是爬山啊,还要去不同的地方,体验,那个什么,不一样的风俗……”
两人在山腰平台略作停顿,沈峭寒看着远山,轻轻点头:“是这样的。以前,我每年都会安排一次度假,去不同国家和地理环境采风。”
说着,他上前来到平台边缘,撑住木质栏杆,叹息道:“可惜,并不是每一次出行都能带来灵感……”
三五只飞鸟叽叽喳喳地从平台不远处掠过,陶筱笑了笑,伸手从平台外的树梢折了片叶子,随手卷了两下,叼进嘴里。然后,他捏着树叶卷露在唇外的边缘,短促地吹了几下。
一道婉转而清脆的鸟鸣声,就从这样简陋的“乐器”中乍然奏响。
平台外的山林里,忽然有鸟叫应和,随着陶筱吹出的鸣音吱喳了几声。
陶筱来了兴致,捏着树叶卷,变换气息,又吹出另一串鸣音。
山林中鸟儿的叫声停顿了两秒,紧接着再度响起,就好像在和陶筱吹出的音节对话似的。
沈峭寒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搭在平台围栏上的手指轻动,打出几个节拍。
紧接着,他翻出手机,打开录音APP,就着陶筱的吹奏与山间鸟鸣,开始哼唱旋律。
嗓音清澈如冬雪初融,在清晨的阳光下渐渐汇成小溪,粼粼波光仿佛洒满星辰,闪烁着,跳跃着,带来无尽活力与希冀。
听着“自己”的嗓音竟然能唱出这样优美的旋律,陶筱不禁愣了一下,口中树叶卷成的哨子骤然松散,飘落在地。
他扭头看向沉浸在灵感中的沈峭寒,只觉得,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世俗的、毫无闪光点的躯壳,在这一瞬间,突然因为承载了不同的灵魂,而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近乎刺眼的光芒。
沈峭寒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闭着双眼,站在山腰平台,沐浴着阳光,面向远处青山,旁若无人地哼唱着没有歌词的旋律。从最开始的拘谨,渐渐放松,直至完全舒缓下来,跟随着林间的虫鸣鸟叫,嗓音愈发|缥缈且悠长。
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被歌声吸引,有三名女香客结伴走下台阶,在平台边驻足,略讶异地看向陶筱和沈峭寒。
“哟,这有人唱歌儿呢!”其中一人感叹道。声音不低,陶筱听得清清楚楚。
“唱得还挺好听,怎么没词儿呢?”另一个人笑着加入讨论。
随后,他们之中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突然拔高了声音:“哎呀!这不是那个谁家的孩子吗?就是那个,那个野‘陶’花儿——”
听到这个称呼,陶筱下意识皱了眉,扭头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那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而由于来人的打扰,沈峭寒也不得已停下哼唱,叹了口气,转身看过去。
“是吧!我就说是她儿子!哎呦,怎么留了这么长头发,跟个小娘似的……”
那位大妈一拍巴掌,状似熟稔地上前两步,凑到沈峭寒面前:“你妈找没找到男人呢?”
……这话问的。
站在一旁的陶筱登时就黑了脸。
沈峭寒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嗯,这么口无遮拦的人,不由一愣。
“关你们屁事儿!”陶筱气冲冲上前,将那大妈和沈峭寒隔开,用家乡土话回了句嘴。
他知道沈峭寒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都太单纯,没见识过这些鸡毛蒜皮婆婆妈妈,也没与这样的大妈们扯过皮,怕他受不了这种乡野戾气。
见有人维护“陶家儿子”,还是个长相颇俊俏的年轻男人,那位大妈撇了撇嘴,语出惊人:“哎呦,你妈怎么给你找了个这么小的爸呀!”
陶筱差点儿冲着对方鼻梁揍一拳,好险考虑到自己正披着沈峭寒的壳子,不方便像以前那样撒泼,只能咬牙忍住。
沈峭寒这时也反应过来这位大妈话中的意思,脸色微沉,语气含怒:“这位女士,请您自重!”
然而,他这句话还是说得太温和,完全没吓住那三个人。
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女人上前,笑着打趣:“呀,你这真的是去过大城市的人,说话都文邹邹的了!我看你这小爸也是城里人,难不成是你帮你妈找来的?”
之前那位大妈立刻附和:“就是的,那个姓陶的女的,没结婚就有这么大儿子,一看就不安分不检点,谁知道是做什么勾当的,能赚那么些钱!她自己能找什么像样的男人啊,这个别是被骗来的吧?”
说着凑到陶筱面前,状似苦口婆心:“我跟你讲,他妈没结婚就有他了,也不知道是跟哪个野男人生的,我们从没见过他爸是谁,你可小心一点儿啊!”
陶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揍了这些家伙绝对会被赖上”好几遍,终于忍住出手的冲动,决定战略性撤退。
他给沈峭寒递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沈峭寒却没动。
他打量了眼前的三名妇女片刻,忽然从鼻腔短促地发出一声气音,像是轻叹,又像是嘲笑。
他眼神幽深,盯着始作俑者的那位大妈,语气丝毫不带感情:
“我国刑法规定,公然侮辱他人、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影响他人名誉的,可以判处有期徒刑。你们这样没有经过调查就恶意揣测,依照法律,我可以提起诉讼。我去大城市可不止学到了文邹邹,也赚了足够的钱,打一场官司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也许是他语气太笃定,也许是他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也许是他透出了一股不属于原本陶筱的高贵气质,那位大妈竟然被唬住了,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沈峭寒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抹疑似的冷笑:“这位是我朋友,有点来头。他脾气好,不想跟你们计较。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联系他的律师。”
旁边,陶筱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福至心灵,咧嘴笑道:“现在你想找我的律师也可以,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说着从口袋掏出手机,装模做样地就要拨号。
那三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位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打圆场:“哎呀呀,不至于不至于!王婆子你嘴也太快了,还没弄清楚呢就瞎说!哎哎,小伙子!不要打电话啦,我们就只是猜测,呃,猜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