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风白杨
……
另一边。
沈峭寒打着电话,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此时,白河街上一片安静,这脚步声显得那么突兀,瞬间就触动了沈峭寒的危险直觉——昨天晚上,陶筱强调过要防范周亚旻,沈峭寒的潜意识里就留下了周亚旻今天会作妖的认知。
于是,沈峭寒猛然一矮身,躲过了身后那人抡圆的木棍。
然而,等他转身看清眼前的场景,才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白河街上,两家酒吧院落之间的狭窄小巷里,忽然冲出了三个人。与拿着棍子的那个加起来,一共四个。
……
雷诺腿长步大,跑得快,几乎瞬间就追上了陶筱。
他把自己的手机往陶筱手里一塞:“你报警!我去帮忙!”
陶筱接过手机,脚下步子却没停,紧跟在雷诺身后,沿着白河街跑,一边跑一边拨打报警电话。
他在这个街区混了五年,知道打110不如直接拨最近的派出所——酒吧场子里,每年总有那么几次闹事儿,难免和这里的片儿警打交道。
电话接通,陶筱也看到了远处街面上的情况,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张叔!是张叔吗?白河街,白河街上……斗殴……您多带点儿人来!”
那边警察的反应雷厉风行,这边雷诺也不含糊,冲上前就把围着沈峭寒的一个混混踹翻在地。
对面小混混一看有人来了,立刻招呼着要溜。
沈峭寒抹了把嘴角,语气森寒:“别放走!”
说着就把刚才手里拎着木棍的那人按到了地上。
沈峭寒练过搏击,虽然以一敌四有点吃力,但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嘴角边有一块淤青,胳膊擦伤了一片。
雷诺和陶筱见人没大事儿,都松了口气,撸起袖子上前帮着打架,最后一人按住一个混混。剩下的那个闷头就跑,结果……就撞进了带着小警察迅速赶来的张警官手里。张警官一看,派出所的“熟面孔”啊,直接就把他给拷上了。
等到看清现场情况,发现有个外国人在,张警官不由捏了把汗。再一问询,又得知“沈峭寒”也是外籍,张警官就更头疼了。案子一旦涉外,就很麻烦。
“这怎么回事儿?”他扭头问“陶筱”。这位目测是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华夏居民。
沈峭寒还没开口,刚才拿木棍的那个混子头头就嚷嚷起来了:“蓝喆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个陶筱,最好能废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再也跳不成舞!”
话音刚落,就被张警官瞪了回去:“废什么?”
张警官威风凛凛,气场强大,那混混立刻哑火了。
陶筱在旁边听着,气得都快跳起来了。
“蓝喆!”他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他只是嘴皮子臭!”
沈峭寒皱了皱眉,扭头问陶筱:“宿舍里,靠门右手边的下铺,左手边的上铺和靠窗上铺,都是谁?”
陶筱一愣,看了张警官一眼,凑到沈峭寒耳边低声回答:“上铺是我和蓝喆,下铺是周亚旻。”
沈峭寒点点头:“那个蓝喆,的确不在宿舍。但我觉得,这个人这么主动供认,恐怕也有问题。”
张警官等陶筱和沈峭寒交流完毕,这才拍了拍手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面对外籍人士,他语气不像平日那么悍气:“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们跟我回趟派出所。”
这几个混混都是派出所的“常客”,看他们说话的神情,和刚才“招供”的语气,张警官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儿,必须带回去好好问清。
陶筱正在气头上,巴不得去警局帮助张叔把蓝喆抓获归案,立刻点头答应。
沈峭寒是当事人,肯定也得跟着去,雷诺……本来就是跟来看热闹的,又兼职了司机,不好自己离开,就也一道去了派出所。
张警官手下的小警察们办事效率很高,还没等到一个小时,就把蓝喆从附近一家快捷酒店的床上挖了起来。
蓝喆被带进派出所时,依旧一脸懵逼。
“我没睡鸭!我也不是卖的!真的!我和他是,是情侣,就是好久没见面儿了,找个地儿睡觉!真的!”
……
经过问询,并调取了每个嫌疑人的通话时间记录,最后张警官确定,这几个小混混并不是蓝喆找来的。
蓝喆与这几个混混从来没有通过电话,虽然不排除当面商议的可能,但,那个拿木棍的混混——李立,当天早上九点二十三分曾经接过一通电话。
经过陶筱和蓝喆的辨认,这通电话来自周亚旻。
电话里说了什么,警察也无法探知,但就是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后,李立才叫上了身边几个哥们儿,来白河街找陶筱的麻烦。
事情发展到这里,陶筱心里也基本明白了。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哭,只是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一阵阵地发冷,就连心脏都好像要被冻僵一般。
两位外宾不肯离开派出所,声称一定要等到周亚旻被抓。张警官也很无奈,只能把人请进休息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吩咐手底下的小警察们尽快找到嫌疑人。
休息室里,沈峭寒一言不发坐在陶筱身边,和他紧紧挨着,伸手握住他紧攥的拳头。
陶筱沉默了很久,忍不住喉咙里的疼痒,咳嗽了几声。
他的病还没好全,虽然已经退烧了,但扁桃体发炎还没消,渐渐演变成嗓子发痒,总想咳嗽。
沈峭寒拍了拍他的后背,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陶筱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目光忽然注意到沈峭寒带来的背包,看到包底正在往外渗水。
他赶紧上前把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一瓶沈峭寒送他的爽肤水碎了,微粘稠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沾染在其它瓶瓶罐罐上,弄脏了沈峭寒给他的那本《布鲁诺·杜伯传》。
陶筱下意识想把包里的东西抢救出来,伸手就去捡里面的零碎。
“小心!”沈峭寒赶紧拦住,“都是碎玻璃,别扎手。”
他把那本传记抽出来,看到陶筱的U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面的小口袋掉了下去,正泡在略微粘稠的爽肤水里。
沈峭寒把书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把U盘捡了出来。
“抱歉,我会试试看能不能修好。”他轻声说,“里面的东西重要吗?”
陶筱盯着那只U盘,又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那只U盘里,有他刚到酒吧时,周亚旻给他找来的舞蹈教学视频,有他后来自己找到的感兴趣的编舞,有他们宿舍出去聚餐的照片备份,有……他这几年间偷偷拍下来的,生活中、练琴时、舞台上的周亚旻。陶筱的手机容量有限,他就把很多早期照片导出来,存在了这里。
所以……
……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
陶筱咬着牙,把眼眶泛起的酸意逼回去,吸了吸鼻子,低声说:“你给我的东西,弄碎了。书也泡坏了。”
沈峭寒把背包递给雷诺让他清理,转身坐回陶筱身边,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用着感觉好,我再买给你。那本书是刘召开玩笑送给我的,回头让他再送一本来。”
陶筱垂着眼睫,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等了一段时间,周亚旻灰头土脸地被两名警察带回了派出所。
看到陶筱和沈峭寒并肩从休息室出来,周亚旻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来挑衅,就见雷诺揣着口袋,从两人身后绕出来,一只手搭在“陶筱”肩头。
雷诺冲周亚旻挑了下眉梢:“哟,好巧啊。”
周亚旻登时愣住了。
陶筱微微攥紧双手,看向周亚旻,哑声问:“那几个小混混,是你叫来的?”
周亚旻脖子一梗:“什,什么小混混?我不知道!”
陶筱说:“那个拿棍子的我知道,和你关系还不错,给你介绍过‘小朋友’,没错吧?”
周亚旻有点懵,茫然地看着“沈峭寒”,不明白这白河街上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陶筱继续说:“去年,你给一个来酒吧寻艳遇的男孩儿下过催|情药,那药,也是从李立的店里拿到的。”
周亚旻头皮一炸:“你瞎说什么呢!”这话是能在派出所里说的吗?!
……不是,不对,沈峭寒怎么会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周亚旻看向“陶筱”,眼神里尽是恶狠狠的凶光。
显然,他以为这些事是陶筱告诉沈峭寒的。
押送周亚旻回派出所的警察忽然哼笑了一声:“哟,还是惯犯呢?”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两支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子。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刚从一家违规经营的成人用品店出来,身上还带着绳子和灌药工具。”警察笑了一声,“他说,这是他和他恋人的一点小癖好。”
陶筱听到这些话,想到这一切背后隐藏的、尚未发生的阴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沈峭寒也想起,当初在白河街,他躲过的第一击,是从后面正冲着他脑袋来的一记闷棍——如果当时他没有心理准备,不,如果去白河街取东西的,是完全不懂搏击技巧的陶筱本人,那么,在被打晕之后,陶筱将会被送去谁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沈峭寒完全不敢想象。
想明白这些龌龊内情,沈峭寒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后怕与暴怒,他不顾就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一个箭步上前,往周亚旻的鼻子上狠狠揍了一拳。
鲜红的血迹登时溅出来,沈峭寒犹不解气,还要再补几拳,周围小警察们反应迅速,一拥而上把人拉开。
周亚旻捂着鼻子,疼得眼泪直流,和鼻血混在一起,稀里哗啦往下淌。
他借势哼唧了几声,捂着脸嚷嚷:“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在警察局都敢打人!”
几个小警察心想:这换了谁,知道你后面还准备了这些脏事儿,也不可能忍得住!连我们几个都想揍你!
张警官听到骚乱声,赶紧放下手头正处理的其他事情,赶过来镇场子。
听完小警察的描述,他扭头批评了“陶筱”两句,高高提起,却轻轻放下,完全没提惩处的事儿。
陶筱本人直到这时才从愣怔中清醒过来。
他淡漠地看着周亚旻,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缓缓走到对方面前。
也许是他看起来太平静,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几个小警察没拦他。
周亚旻拿警察递来的纸巾擦净了脸上的血迹,又堵了鼻子,抬眼就看到“沈峭寒”站在自己面前。
他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说:“你看到没有,丫就是一暴力分——”
啪!
一个耳光,打断了周亚旻后半句话。
小警察们又赶紧上前拉住这位看起来十分淡定、出手却毫不含糊的外籍人士。
陶筱本来就没想再来一下。
打多了,他嫌脏了沈峭寒这双干净的手。
他漠然看着一脸震惊的周亚旻,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五年前,你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了陶筱。今天,你和一群混混联手,要害陶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