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热闹rn
已经八月了,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可闭上眼睛,仿佛昨天才到这里,再过两天就要走了,我每天都想着让刘文博带我去城里买颜料,把这里的美景留下,可天天只顾着玩耍,迟迟没有行动。
日记本好小,夏沛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就写到最后一页,忽然意识到什么,哗啦哗啦往前翻,一紧张,还把笑笑的钢笔摔倒地上,笑笑以为老师写完了,刚要伸手拿日记本,夏沛握住本子,说:“老师再给笑笑写一本好不好,老师这本没注意,写连笔字了,不好看啊。”
“没事的,老师不会看。”
“万一老师看呢,我再给你写一本吧。”夏沛想把日记本塞口袋里,该死,大夏天,只穿了个运动裤衩,压根没有口袋。
“老师偏心眼,我也要。”班里的小孩开始咋呼起来,央求老师也帮自己写日记。
晚上吃过饭,刘妈妈看夏沛还坐在屋里写字,开始批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刘文博:“你看看小沛,再看看你,村里请你当老师,你也要备课啊,总不能上去干讲啊。”
刘文博把遥控器让给妈妈,爸爸一伸手截胡拿走遥控器,刘文博走到床边,看夏沛认真的模仿小学生写日记,一旁还有两本作文本,揪起一本,来回翻页,拿起笔要帮夏沛写。
刘文博的作文功底实在拿不出门,八百字的作文写到四百字就止住,剩下的全是重复的凑字数,反正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互相抄一下也没有关系,伸手拿起笑笑的日记本,把上面的日记抄到莹莹的日记本上。
☆、30
“你的青春期怎么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刘文博看到了夏沛的日记,关上门小声的问。
“谁让你看的。”夏沛一把抢过下午替笑笑写的日记本,坐到屁股下面,眼神躲闪,为了掩饰慌张,转起笔来,忘记了手中的是钢笔,甩到墙上一溜墨水印,想用手擦,一滴墨水摊成一团蓝色印记,搓了搓大拇指,停下来。
刘文博看到夏沛陷入回忆,深邃的眼神,握住夏沛的手背,小声的说:“我也一样。”
夏沛看着刘文博的眼睛,眼神有些低沉,像是回忆又像是躲避。
刘文博拉夏沛出门,对抢夺遥控器胜利的妈妈说:“我们去老房子一趟,找找我之前的书,给小孩讲课用。”
“外面要下雨了,快回来。”
“哦,老屋还有电吗?”
“有。”
推开门的那一刻,风就顶着脸冲来,刘文博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看样子天上都是乌云,夏沛打开手电筒照路,说:“我看天气预报,说没雨啊。”
“那是我们整个市的天气预报,管不到我们庄的。”
夏沛才知道,刘文博在庄后面还有一个老屋,那才是刘文博生长的地方,之后家里有钱了,才在庄里盖了新房子。
老屋在庄后面,和村里老人们的老年房连在一起,刘文博拉着夏沛,在大路上跑了一阵,又跳到土路上走了一阵,才到老屋里。
刘文博对着灯光挨个试钥匙,他好久没来过了,都是差不多的锁,原来随手一摸就能摸对的钥匙,这次挨个试了一遍。
推开门,院子里因为没有人居住,已经荒芜,之前没有排尽的雨水聚集在墙角,被风吹下的鲜嫩叶子掉在积水里,好在院落通风,没有特别的味道,墙边长满翠绿的苔藓,屋门口的台阶已经坍塌,门帘也已经风化,脆脆的,拿手一碰就脆成渣掉下来。
因为邻居们办酒席会借用房间,堂屋还算完好,东屋的门板已经腐烂,掉下半边板块,没用的坛坛罐罐,都堆在里面。院子里还有两颗树,修剪枝丫的人已经搬离,愈发肆无忌惮的生长,枝干都怼到窗户玻璃上去,刘文博照着手电筒把枝干掐掉,嘴里叼着手电筒,走到西屋门口,挨个试钥匙。
夏沛伸手拿过刘文博叼在嘴里的钥匙,照着光,刘文博晃荡着钥匙挨个试了一遍,还没有找到,锁因为长久不用,早就生锈了。
“你说真是奇怪,这把锁用了十几年也没坏,这才几年没用,就打不开了。”刘文博说话的时候,锁芯正好啪嗒一声打开。
这是刘文博自己一人住的西屋,里面一张大铁床,墙边堆满了一箱箱的书,那是从一年级攒到高中的书,一本都没有卖,刘文博没有找到灯绳,记得当初搬家时一激动,把灯绳揪断了,爸爸说来修,迟迟没有回来修过。
刘文博把一箱箱书抱下来,找到一个旧箱子,箱子里还有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有一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刘文博拨弄着密码锁,领夏沛到正屋里去。
正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借房子弄酒宴时的大木桌子和小马扎,刘文博打开正屋的灯,那是老式灯泡,拉开灯绳的瞬间,屋内满是温馨的黄光。
刘文博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翻找,那是十六岁上高中时的日记,步入青春期的他愈发觉得自己怪异,可又找不到一个倾诉的对象,在忍无可忍的一个夜晚,他跑到文具店,拿起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日记本,趴在被窝里写下心中要说的话,那一晚,刘文博第一次写日记,他也不知道写什么,心里有好多话,写出来也不过短短几行。
2005年九月十八日
我忍不了了,怎么什么事都让我遇上,我是不是个坏孩子,怎么办?怎么办?求求你了,老天爷,别吓唬我了,我要考学的,我已经没有心思学习了,我考不好怎么能回家啊。
夏沛侧过脸看着刘文博,因为靠的太近,脸有点聚不上焦,刘文博的眼睛有光,黑亮,比河里的水的还要清澈,夏沛的眼神也没有躲闪,直直的陷入刘文博的清澈的眼神里,夏沛的眼睛有一种烟雨朦胧的感觉,眼睛上总是有一层亮闪闪的水膜。
夏沛抿着嘴笑笑,心里乐开了花,刘文博的文笔不好,只是一些简单的话,但夏沛知道,刘文博想表达什么,他伸手搭在刘文博的背上,来回摩擦,点点头,刘文博也知道夏沛懂得自己的意思。
夏沛往后翻着刘文博的日记,眼神有点湿润,在高二的日记里,刘文博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着:
我换同桌了,他每天都打篮球,满身汗味,坐在我身边,他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带动一股风,我屏住呼吸,从不去闻这种味道,可总是在最后一秒放弃,猛吸这种味道。
我快疯了,老天爷,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求求你了,我的成绩退步好多,总是有老师找我谈话,我每次都忍不住哭,我妈妈每次来学校给我送,我还是忍不住哭。
夏沛合上了刘文博的日记本,握住刘文博的手,靠在刘文博的肩上,安静的听窗外的风,门帘已经坏掉,窗外的大蛾子看见屋内的亮光,一个接一个往灯泡上扑,接触到滚烫的灯泡罩后,往下坠一点点,又扑棱着翅膀朝灯泡撞去。
风吹着院子里的树枝丫,刘文博声音温柔又低沉,慢慢的对夏沛说,那时他才读高二,一心想考学,可心里总是乱糟糟的,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变态的人,虽说每天都和班里的男生一块扎堆吃饭,回宿舍,和他们一起开玩笑,看视频,聊小说,但总觉得自己奇怪,在睡不着的夜里,常常因为恐惧掐自己的大腿,用力掐,青一块紫一块。
泪水在夏沛的眼眶里打转,眨眼的瞬间被重力吸引到地上,紧接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掉下掉,刘文博的肩膀感受到夏沛带有体温的泪水,他知道夏沛正在自己的肩上哭。
刘文博眼睛也泛起红晕,看着桌子上的日记本,他回想起自己的高中,回想起那种苦不堪言的感觉,恐慌就像腿上永远退不掉的淤青痕迹,一片消下去另一片又起来。
刘文博攥着夏沛的手,手心的出的汗像粘合剂把两人紧紧的粘在一起,夏沛靠在刘文博身上,两人安静的坐着,只有聒噪的蝉鸣声时不时钻进耳边。
好久了,好像真的过去好久了,昨天还是上高中,穿着肥肥大大蓝色校服的学生,再睁开眼,已经是进入大学的大学生,一只脚已经踏入脚步了。
时间真是残忍,刘文博和夏沛因为考学,时间匆忙,没有时间消化自己青春期那一烂摊子事,还没有好好安慰自己孤单的十七岁,就匆匆忙忙的长大了,本以为这些事都随着时间过去了,原来只是埋藏在心里,一个尘封的角落,等风把尘埃吹起,心结就暴露出来。
这一次,终于有时间消解自己的心结,还有一个一样的朋友在身边,看到熟悉的日记,那时无法让人感同身受的心境也有人可以相互理解,迟到的泪水止不住的,悄无声息的流下。
对夏沛而言,学画的生涯是痛苦又敏感的,夏沛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摇晃的树叶,有小雨滴降落。
“下雨了。”
“嗯。我们回去吗?”
“在坐坐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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