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景闲
他说了假话。
他经常都梦见他们,他的爸爸,妈妈,妹妹,梦境清晰,就像昨天一样。
他们依然活在他的梦里。
林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什么,又问,“现在见到水、冰块、船,听见警报铃声,会恐惧吗?”
“不会。”
林医生合上笔盖,“从你的回答来看,你的症状在逐渐消失,恢复虽然缓慢,但一定不要灰心。”
这一瞬间,他跟梦里的自己重合,点头说了声谢谢。
从办公室出来,明亮光洁的大理石瓷砖转瞬间化为沼泽,黑泥翻滚,下一秒,又变成冰,薄薄一层,下面有深蓝近墨色的海水在翻涌。
闻箫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在下一秒被腾起的海浪拖拽着,就在这时,慌乱间,他手抓住了一根浮木。
教室里,语文老师正讲到,“‘诸葛诞以寿春叛,魏帝出征,芝率荆州文武以为先驱’,这句话,翻译的要点有哪几个?同学们都记一下。”
池野低头看着课桌下,自己被闻箫死死攥紧的右手腕,心道,真不是我不做笔记,我能怎么办?我身不由己!
第十章
这身不由己,就不由己了小半节课。
闻箫睁开眼,意识没完全清醒,耳边是语文老师的声音,“‘民思其德,为立祠安阳亭西’,这位同学,你刚刚那一口,喝的是矿泉水,不是一千一瓶的红酒,所以,可以不要做出微醺欲醉的模样吗?”
“我们接着讲。‘每——’这两位同学,请问你们这是在进行和睦邻里、友好交流的活动吗?”
闻箫胸口一口气闷着难受,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池野的声音,“老师,您现在看见的,全都是幻象。”
语文老师细眉一挑,“你们的手握得这么紧,应该不会是幻觉。”
这时闻箫才发现,他正紧紧攥着池野的右手腕,把人手腕都快攥青了。
闻箫僵住。
语文老师没真生气。一方面是这文言文,她自己讲起来都瞌睡。另一方面,池野虽然成天缺课,但不浑不招人烦,除了不学习,别的都挺好的。而闻箫转学过来到现在,安安静静好好学习,印象分很高。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既然你们同桌之间和睦友好,上课都牵着手,那这手就别松开了,握着吧,等下课铃响了再松开。”
闻箫:“……”
池野:“……”
等语文老师重新走去讲台,闻箫先开口,“抱歉。”
池野:“不用。”
一人握另一人手腕的事情,再加上周围若有若无的往这边投来的视线,池野觉得这发展真他妈魔幻,他就该在最开始闻箫来握他手腕的时候挣扎挣扎!
但这么握着一个人的手腕,除了芽芽,还真是十七年来头一次。
他清清嗓子,找话缓解缓解现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你这是做了什么梦,手上力道大的我骨头都快被掐断了。”
闻箫没答,又说了句“抱歉”,他看看池野的手,“指尖麻了没有?”
池野身不由己这么久,“早麻了。”
想了想,闻箫提议,“换你握我手腕?”
觉得这提议靠谱,池野等闻箫松手,活动了两下手指,随即握了上去。
一收紧手指,他就“啧”了一声,“还真弱不禁风的,这手腕,太细。”
闻箫凉凉回了句,“我单手拎根塑料水管,一分钟就能让你负重伤趴地上。”
“……”池野瞬间想起自己这同桌的杀伤力,强行挽救,“所以,这不是说,人不可貌相。”
闻箫“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池野捏着细白的手腕没敢动,想起早自习李裴过来鞠躬道歉的事,“对了,李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他顶着一身伤来找你道歉,就是给你下套。”
闻箫心里清楚,池野把这事认下来,还把他完全摘出去,“又欠你一回。”
池野散漫地勾唇角,“小事,好说。”
脑子里翻了一圈,都没能再找出个话题。至于指望闻箫找话题,算了吧,还不如指望教导主任不蹲校门口抓人。
度秒如年,在下课铃声终于响起的那一瞬间,池野如释重负,飞快松了手。
前面的赵一阳和上官煜同一时间转过脑袋,“靠,刺激了!不过,你们两个竟然真的牵了一节课?”
池野靠椅背上,“不然?”
上官煜接话,眼神怜悯:“其实你们手放课桌下面,不牵,语文老师站讲台上,也看不见。”
听完这句,池野转过头,正巧和闻箫对视一眼。他憋了个字,“日。”
上午的大课间,全校学生跟黑白棋似的散布在操场上。校长拿着话筒亲自讲话,公布关于操场东北角挖出古墓的事情,并警告全校学生,不准靠近那个区域。
有人惊讶,“竟然是王仲明的衣冠冢?这个文学常识我们背过,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先驱。我有预感,我们期末要考这个知识点!”
池野看向就站他旁边的同桌,“原来是在衣冠冢上蹦广播体操。”
赵一阳跟顺风耳似的,“什么蹦?”
闻箫站姿挺拔,“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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