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粒儿艾
不得已,林泽驻足:“好,你说谈什么?”
萧弋云冷眼望着他:“谈谈关于李乐父母的案子。”
林泽厌恶陷入被动的感觉,不禁提醒萧弋云看清自己的处境:“你用什么来跟我谈条件?再割一次腕?还是再进一次医院?只要救得回来,割多少次有区别吗?”
萧弋云莫名觉得好笑,看着锋利的玻璃碎片,喃喃说:“对啊,割腕有什么意思?”
“那这样呢?”他把玻璃握得更紧,用最锋利的截面抵在脸颊,“我会割深一点。”
“这样,你的收藏品就没了价值,变成一个废物。”
“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林泽,你想要见到这样的结果吗?”
“萧弋云!”
一旦某些人、某些事超脱掌控,林泽就会变成戳中要害的野兽,把脸上文雅沉静的面具彻底撕碎。
萧弋云却完全不在乎,此刻的所作所为并非被逼到绝境的反抗,而是在身体与精神双重折磨下自暴自弃。
他一瞬不瞬地瞪着林泽,坚定中透出一股狠劲:“我疯了,一个疯子什么做不出来?”
说话间,甚至有掌心的血珠迸溅到眼下,化作一颗血泪。
这样的情形下,林泽竟看出了诡异而触目惊心的美感。他想着,不该毁了天然的艺术品
无可奈何之下,林泽居然让步了:“你先放下玻璃,我答应你的要求。”
萧弋云反问:“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林泽点点头,拿出手机拨给代理律师,为表诚意,通话时开公放:“通知他们撤诉,庭外和解。”
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大约是劝他再考虑考虑。只见林泽猝然暴怒,把火气发泄在倒霉的律师身上:“听见清楚,我说的是撤诉!”
而后,他又问萧弋云:“满意了吗?”
萧弋云握着玻璃,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他只是紧盯着林泽瞧,仿佛要在林泽身上刺出一个洞。
林泽尽力缓和语气稳住萧弋云:“满意的话,就放下吧。”
萧弋云没有动,继续问:“我该不该信你?”
“你没有选择了。”
林泽字字诛心,提醒着他身不由己的处境。
“如果你割下去,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不仅能让李家倾家荡产,还能让他爸坐牢。”
“我做事情,从不会只准备一个方案。”
“在我的耐心和温柔耗尽之前,放下玻璃,去处理伤口。”
萧弋云眼神松动,俨然犹豫了。
林泽瞧出端倪,又开始一场心理战:“现在事件升级与否,全在你的选择。萧弋云,说到底,李乐的命运和前途握都在你的手上。”
萧弋云缓缓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又来了……你总是利用我的愧疚心。”
林泽不为所动,继续说:“你也不希望李乐变成经济诈骗犯的儿子吧?”
握有玻璃片的手倏然垂落,血珠沿着指端滴落,在米色的地毯上洇开点点红梅花。
——除了让步,萧弋云别无选择
“你们还愣着不动?!”
林泽见萧弋云退让,倏然高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孟溪,冲上去擒住萧弋云,夺走锋利的玻璃碎片。
在此之后,其他人也相继回过神,有人忙不迭请医生,有人联系修理工,还有人进来打扫满地的玻璃碴和染血的地毯。
当着林泽和萧弋云的面,谁都不敢说闲话,但眼神交流间,想法不谋而合——这个人真是疯的厉害,放在家里太过危险,该送到医院关起来治疗!
萧弋云坐在沙发上,看着滴血的双手一阵阵发懵,眼前发黑。该死的应激反应又逐渐侵占大脑和身体,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
林泽气得不起,正要说上几句威胁的话,可一看那受伤的双手,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泽问私人医生:“伤口深不深?需要缝针吗?”
医生说:“幸好不深,不用缝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得打一针破伤风。”
林泽点点头,眸光又落在萧弋云身上,久久没有离去。
医生一直在对萧弋云嘱咐注意事项,比如压迫止血,比如不能沾水。
但萧弋云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既不吭声,也不点头,像一尊安静的雕像。
医生察觉到不对劲的,转而看向林泽:“林先生,这是……”
林泽抱歉地笑了笑:“告诉我就好。”
医生恍然大悟,又惊讶又可惜——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精神失常了呢?
送走医生后,萧弋云仍静坐在沙发一角。阳光跃动在他的脸上,几乎照出薄瓷似的剔透感来。
林泽箍住他的面颊,拇指摩挲已然干涸的“血泪”:“满意了吗?”
萧弋云恹恹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满意?这真是一个无比讽刺的问题,好像你才是受害人一样。
林泽没等到回答,却蓦然笑了:“你大可以继续闹下去。”
“不配合、不低头、不认同——但这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不会放手。”
萧弋云苍白的唇畔翕动着,颤声说出两个字:“怪物……”
林泽这个怪物不仅摧毁了他的生活,还一口一口吞噬他的精神世界。
林泽恣意地笑着,眼神燃烧起来,像腾腾的火焰:“听清楚,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萧弋云几乎产生被火苗灼伤的错觉,用力推开他:“滚!”
林泽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欺身上前,将他压在沙发上:“把艺术品当飞机丿杯用是一种亵渎,但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情况。”
萧弋云如坠冰窟,本能地奉上一拳。才刚止血的伤口又随即破裂,痛的令人指尖都在发颤。
“林先生,事情都已经——”
孟溪也有成为天降救兵的一天,猝然推门进来,就看见这样尴尬的一幕。
一时间,善于应付各种场合的助理先生,也不免愣住。
林泽的嘴角已经出血,萧弋云手上缠的纱布也渗出血色,发生过的事情不言而喻。
林泽用纸巾压在唇侧,没有发怒的迹象,仿佛无事发生:“什么事?”
孟溪回答:“都已经安装好了。”
林泽又问:“另外两件事呢?”
说话前,孟溪不禁看向萧弋云:“都在准备了。”
萧弋云察觉到异常,也望向他,眉宇渐蹙。
林泽朝孟溪淡淡一睥,半个字都不用说,就莫名有“杀气”。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聚在一起,光凭眼神就能唱一出大戏。
这么一来二往过后,萧弋云隐约知道有大事即将发生:“你们又要干什么?”
孟溪不会回应他,只看林泽的意思。
林泽对萧弋云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我们计划送你去疗养。这里只是我的暂住地,在送你离开后,我也该回南城了。”
“去哪里?”
萧弋云真的害怕了,如果是送到精神病院……林泽手里有他的精神诊断书,完全可以按照心情随意摆弄他,把他送到任何地方。
林泽喜欢他惧怕又无法反抗的模样,不禁颔首轻笑:“放心,是去国外,你只当去度假好了。”
“另外,我在考虑为你换一名心理医生。乔语,实在不称职。”
联想到乔语帮助李乐潜入的事情,萧弋云不免胆战心惊。
所以,他们刚才所说的“安装好了”,极有可能指的是被李乐破坏的摄像头。
萧弋云回到卧室,看见窗户换成了全新的钢化玻璃。在钢化玻璃前,还焊接着金属格栅。这样一来,谁都没本事打破玻璃了。
他讽刺地想着,这里终于变成了监狱。
如果他去质问,林泽一定会说:“这么做是在保护你,打破玻璃这种事情,我不想再多看见一次。”
不知不觉间,萧弋云握紧了拳头,连痛觉都感受不到。
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究竟怎么样才能打破呢?
林泽就站在门外,大约是怕萧弋云再爆发一次,不敢轻易离开。
然而,里面的人似乎接受了现实,一点暴怒、羞愤、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孟溪适时问:“林先生,陶思思还在会客室。”
林泽没说见或不见,意味深长地问他:“她怎么会遇到萧弋云?”
孟溪不漏破绽地回答:“或许是恰巧遇见了吧。”
林泽不置可否:“是吗?”
孟溪表示:“实在太巧了,谁知道萧先生也在书房里呢?”
林泽忽而驻足,回身望向孟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背着我打坏主意,知道吗?”
孟溪一怔,眉头轻蹙,又转瞬舒展:“谁敢打林先生的坏主意呢?”
林泽勾了勾唇,莫名插丿入一句题外话:“陶思思就不用见了,她没有价值了。”
孟溪犹豫着表示:“可是她说,李乐手上还有另一段录音……”
林泽似乎没把话听进去,又跳到其他的事情:“谁放她进门的?”
这件事孟溪抵赖不了:“是我。”
林泽毫不诧异,轻拍孟溪肩头:“这样,你让我怎么信你的解释?”
孟溪心头一紧:“林先生!”
然而,一切辩解都是无用功,林泽心中早有答案:“你当然不敢打我的坏主意,但打的是萧弋云的坏主意——告诉我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