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粒儿艾
一阵凉风拂过,裹挟着树梢上的红叶飘远。
萧弋云循着红叶飞舞的轨迹望去,正巧看见林泽从外面归来——机会来了。
他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开,只是静静望着下班归来的林泽。
等到那人走得越来越近,萧弋云才慌乱地转身回去。看他急匆匆的模样,仿佛自知犯错,又急于逃避。
“不要走。”
林泽叫住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为时6年的纠缠里,萧弋云自信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性格。
萧弋云驻足,在回身之前,就被林泽半搂住后腰:“是在等我吗?”
萧弋云诚实地回答:“不是。”
林泽带着人朝房子里走,感慨道:“真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萧弋云没吭声,不动声色地躲避,试图远离林泽,与从前一模一样
林泽早就习惯了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却又忍不住报复的心思,故意单手抽开领带。
果不其然,萧弋云一怔,脸色骤变。
林泽扬了扬手中的领带,低声问:“你很怕这个?”
萧弋云本能想要逃离危险源,警惕地望着他,像受惊的鹿。
林泽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脱去风衣,摘掉领带,看起来并没有要做一些别的事情的意思。
一直跟在后面的私人助理孟溪才想伸手去接,却见萧弋云先一步接过风衣和领带。
一时之间,孟溪愣住,不明白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与此同时,林泽也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一线光亮自他深邃眼中划过。
臂弯挂着风衣领带的萧弋云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不清楚林泽的衣物应该收纳到哪里,只有皱眉站在原地。
他似乎只是想借这件小事,免去被领带折磨的苦事。谁知道反倒弄巧成拙,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另一边,林泽并没有指点迷津的意思,正饶有兴趣地观望着。
他喜欢萧弋云展现出温柔和乖顺的一面,即便是犯傻,也令人喜爱。
萧弋云正为难地望着他,他却只是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尴尬对视数秒之后,萧弋云终于记起来,这是孟溪的工作。于是,他又忙不迭将衣物送到孟溪的手里。
孟溪接过来,神情不冷不淡:“谢谢。”
即使隐约感知到一丝敌意,萧弋云依旧态度温和:“不用谢。”
遇到这种好脾气的人,即使是孟溪也无可奈何。如果非要计较下去,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更为重要的是,林泽曾有言在先,不许他再在萧弋云身上下功夫。
孟溪暗自撇了撇嘴角,带着林先生换下的衣服去往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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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林泽还不忘同护工询问萧弋云今天的状态。
护工表示:“病人很安静,除了下午擅自开门去了院子,没有做过任何危险的事情。”
林泽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他这一天里,都做了些什么?”
护工还以为是雇主在考核自己,绞尽脑汁回忆道:“上午看书,午睡后继续看书,又弹了一段钢琴曲,再后来就跑去了院子。”
林泽抓住了某些重点,追问道:“他看的是什么书?”
护工的记性可没这么好:“似乎是舞蹈类的……舞蹈鉴赏?舞蹈历史?对不起,林先生,我实在记不清了。”
护工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林泽没心情听完。
他打断了护工的话:“看来,今天他状态很好。”
护工说话时,多了些惋惜的意味:“是的,要是您不提前说,谁会以为萧先生是病患呢?无论治疗还是吃药,他都十分配合。”
林泽没有表态,只是再度嘱咐他:“记住,不要让他靠近窗户,任何玻璃制品、尖锐的东西都不能碰。”
“这是当然的。”护工忙说,“发病这种事情没有规律可循,必须时刻堤防。”
“今晚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尽心尽力照顾他。”
林泽对外人总这么彬彬有礼,事实上,身居高位者只要一句道谢就能拉拢人心。
于是,护工又不禁默默感慨:病人到底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遇到这样一位爱人!
林泽找上萧弋云的时候,护工正在动用医用约束带。这是林泽的意思,理由是病人具有不可预估的攻击性,一分钟都不能离开监管。
令人惊奇的是,萧弋云表现惊人的十分顺从,近乎逆来顺受。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抗拒的神情就映在眼底。但他也不挣扎,只是攥紧双手隐忍着。
可是谁又能知道,顺从和隐忍的目的,是为了取得林泽的信任呢?
“先等等。”
林泽突然现身,亲手为萧弋云解开。
萧弋云狐疑地看着他,绝不信林泽会这么好心。
林泽对萧弋云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弋云没有权力拒绝,只有用隐忍和顺从,才能换来一丝打破噩梦的希望。
他跟着林泽走向走廊的尽头的房间,随着指纹锁开启,心也提到嗓子眼。
林泽半搂萧弋云后腰,手掌微微用力,催促他自己打开门:“进去看看吧。”
门后另有洞天,与其说是一间储物室,其实更像私人展览馆。
名表珠宝艺术品都收在玻璃除尘罩下,是林泽从拍卖行高价竞拍回来的各色天价藏品。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美好的东西。
萧弋云并没有被林泽的藏品迷花眼,环顾四周之后,看见一张格格不入的肖像画。
那是林泽在B国时画的,也许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抑或是被“陌生画家”激发出一点挑战欲。
小小的画框占据了一整面空白的墙,廉价的合成木质材料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萧弋云仰头看着这张画,直到林泽问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萧弋云看着自己的肖像画被送上墙,陈列在一堆天价艺术品之间,不禁反问林泽:“不违和吗?”
林泽认真地对他说:“对我来说,你是最珍贵的藏品。”
对此,萧弋云不禁苦笑,连连摇头,俨然是不认同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在萧弋云即将出门的时候,林泽忽然出声:“你很喜欢跳舞?”
萧弋云驻足,摸不透林泽的想法——也许只是试探,试探他是否还想着从前的生活,是否还想逃离这一场噩梦。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萧弋云转过半张脸,轻颤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掩住眼里的光晕。
听到这话,林泽没有说话,但也毫不掩饰满意的态度。
萧弋云说完话便又想走,林泽再度唤住他:“再等一等吧。”
萧弋云蹙眉,不明白林泽今晚还想做什么。
很快,孟溪现身,很懂分寸地站在门外。
林泽朝萧弋云扬了扬下巴,话是对孟溪说的:“帮他录入指纹。”
听到这话,萧弋云与孟溪同时流露异色,一个惊疑,另一个惊愕。
“只要你听话,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看林泽的态度,近乎是以慷慨的主人自居,给听话的玩物尝一些甜头。
萧弋云自觉受到侮辱,飞速地拒绝:“不用了。”
林泽问:“不喜欢?”
萧弋云扫视“私人展览馆”,兴致索然:“没兴趣而已。”
林泽遗憾地摊手:“大多数时候,你实在让人扫兴。”
任谁走进这间储物室都会两眼放光,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据为己有。只有萧弋云满面漠然,口口声声说着没兴趣。
“你和李乐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摆出这副姿态吗?”
玫瑰换不来一个笑脸,天价的藏品换来一句没兴趣。有些时候,林泽真想把他锁进软包房再也不放出来,逼他彻底忘记从前的事情。
自由、自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放在萧弋云面前,他却拼命地抗拒。
突然听林泽提起李乐,萧弋云生怕无辜的人再受波及,有心转移话题:“你要的是一件安静听话的收藏品,而不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不是恋人。”
林泽压着嗓音,挑字眼问他:“这么说,你依旧认为你和他是恋人?”
萧弋云慌忙辩解:“不是这样的!”
然而,他越是维护李乐,林泽便越是不悦:“你看看你着急的模样,不正印证了我所说的话吗?”
萧弋云自知失言,眉宇越蹙越紧:“我已经留在你的身边了,还不够吗?”
林泽抬起萧弋云下颔,垂眸逼视,锐利的神情仿佛要将他洞穿:“不够,远远不够。”
在对上眼神的刹那,萧弋云本能地撇开脸。下一瞬,面颊都被林泽箍紧。
林泽对萧弋云说:“我的心里缺了一块,永远都填不满。”
萧弋云不禁惨然一笑:“你的心里缺了一块,就用别人来填,真是可笑啊……”
林泽望着他,眼中几乎燃起无名之火:“我再说一遍,我不在乎你是否认同我的做为,我只在意你是不是我的。”
“对你,我早无话可说。”
冗长的沉默后,萧弋云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后,他转身就走。
孟溪仍站在门外,想帮林先生拦住骄纵而不听话的玩物。
萧弋云冷声说:“让开。”
孟溪只看林泽的意思,对萧弋云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