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合鸽鸟子
诺诺听不下去了,没说话,直接走了。可没过几分钟,之前那个女调酒师又推搡着把他带回来,还给宋玉赔不是,宋玉没生气,但起了玩心,在一排正常大小的酒杯里间隔着倒满洋酒和啤酒,让助理送来两沓现金,就放在酒杯边上。
“你不是爱喝酒不爱说话吗,行啊,”宋玉指着那一排十余个杯子,“我也不难为你,你把这些全部喝完,这两万块钱你直接拿走。”
诺诺也爽快,毫不犹豫地握住酒杯要往嘴里灌,却被另一只手拦住,玻璃杯也被硬生生抢夺了过去,酒水洒出一些,溅到两人手背上。
“你有没有脑子啊,两种酒混着喝十杯,正当自己是千杯不醉啊。”宴若愚骂骂咧咧的,觉得这个诺诺蠢得不可思议。诺诺却跟没听见似得,没去抢他手里的,从桌子上又拿起一杯。宴若愚把那杯也抢过来,不耐烦道:“喂,你耳朵聋了,你要是酒精中毒了,两万块钱都不够急诊洗胃。”
诺诺没说话也不看他,弯下腰,又拿起一杯,宴若愚没手了,也被他气得没脾气,问道:“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诺诺把手里那杯一饮而尽,嘴角都没擦就去拿下一杯:“要钱。”
卡座里顿时一片沉寂,旋即宋玉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宴若愚只觉得荒唐,笑不出也骂不出,低语了句“操”,把手里的两个杯子都摔在地上,大步离开卡座。诺诺没管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继续喝。那洋酒很纯很烈,刚下肚就在胃里烧,但他跟感受不到似的,没咳嗽也没呕,全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喝完以后他把最后一个杯子扔到地上,拿起那两万块钱,离开的脚步有些浮和踉跄。那个杯子缓缓滚到齐放脚边。
齐放垂下眼睑,将杯子捡起来握在手心,久久端详上面留有的口红印。
诺诺酒量确实好,但一次性喝了那么多也有些撑不住。他披了外套,在卫生间隔间里一手攥着口袋里的两万块钱一手抠喉咙,多少吐了些酒水出来。他有些头晕,思维还是清醒的,看着酒吧经理直接拿走了其中一沓,不由攥住他的衣袖,问,不是说好三七分吗。
“常驻的才三七分。”同诺诺一起站在洗手间外的经理用下巴指了指台上挥汗如雨的dj,正要走,衣袖又被诺诺攥住了。他转过身,不太情愿道:“你就知足吧姜诺,你上哪儿兼职能一晚上就弄来一万块钱。”
姜诺还是没松手。
“我说你……”经理皱眉,劝告姜诺要知足,“现在什么地方都在裁员,什么行业都寒冬,金融寒冬实体寒冬互联网寒冬柿子也寒冬。我们店本来就不缺人,要不是小丽姐帮你说情,说和你是老乡,你现在能站在这儿?我看你也确实能喝,真缺钱就别干兼职dj了,不下场陪酒一个月也没万把块钱,还不如让小丽姐给你介绍介绍,一晚上——”
他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姜诺松开了手。他整了整衣袖,哼了一声离开,姜诺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垂头丧气,游离在远近的喧嚣之外,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皮鞋才回过神。
“你很缺钱?”皮鞋的主人问。姜诺抬头,见是宋玉,不由警惕。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藏住下面的。”宋玉凑近,姜诺无路可退,只能侧脸。宋玉将他的脸掰过来,大拇指指腹抵在他的嘴唇上,沾染残留的口红。姜诺正要挣扎,宋玉轻声道:“我再给你两万。”
宋玉很明显感受到姜诺绷着的肌肉因为那个数字松懈。
“而且还没有经理抽成,”他看向洗手间内,继续蛊惑,“你放心,我就看看,别的什么都不干。”
*
宴若鱼坐在奔驰大g的驾驶室,钥匙在裴小赵那儿,他没法启动车辆开暖气,就摇下窗抽烟,一根又一根。裴小赵很快也跟着出来,站在车门旁侧见宴若愚黑着一张脸每一口都吸得特别狠,就把自个儿的手机递上去,说给他看个好消息。
宴若愚斜眼打量缩着身子哈出冷气的裴小赵,接过手机,让他上车坐副驾驶。他的左臂搭在窗沿上,指尖夹着烟,右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看裴小赵和《MakeitBig》的节目制作人之一林哲的聊天记录。
《MakeitBig》是一档连续举办过三年的说唱真人秀,第一年流量爆棚,但到了第三年,播放量短暂回升后持续惨淡,当宴若愚在《PickPick!》里充当ace,第三季《MakeitBig》的决赛都没上热搜,今年直接停办。
不过按林哲的说法,这档节目已经确认会在换名字后重启,顺利地话,全国范围的海选报名会在明年三月底开始。宴若愚各方面条件好又自带话题流量,林哲话里行间都透露着希望他参加的暗示,裴小赵没急着承诺,而是问林哲制作人导师都有谁。
从时间上来看,林哲的回复速度有些变慢了,说话也拐弯抹角,说目前敲定的制作人导师都是熟人,他来参加这个节目肯定一路顺风顺水。裴小赵没那么好糊弄,较真地问导师到底是谁,林哲几分钟后发来一条语音,说已经和汤燕关的经纪公司签合同了。
宴若愚没接着往下看,先问边上的裴小赵:“哪个汤燕关?”
“还能有哪个汤燕关,就是那个汤、燕、关啊。”裴小赵显然比宴若愚更激动。他成为经纪人后接手的第一个重任就是陪同宴若愚参加《PickPick!》,原本以为老板是个花瓶,可在海选现场听了三天三夜后,他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老板的主唱担当肯定稳了,一个人孤独求败,竞争完全没有室友汤燕关所在的说唱组那么激烈。
论实力,汤燕关绝对比不过那些underground出生的rapper,但他深知这个节目选的是偶像,脸比实力重要,所以顺利成为节目组的捧红对象,镜头数仅次于未退赛前的宴若愚,出道至今已然是娱乐圈idolrapper的标杆。
那时候的宴若愚还没现在这么难伺候,节目拍摄期间,他和汤燕关的关系不错,有不少观众给他和汤燕关组过cp,有些分析写得一本正经绘声绘色,逗得汤燕关都忍不住发给他看。不过他们也很久没联系了,宴若愚上次看到和他有关的新闻,还是他在机场穿的外套来自他的品牌。
“诶。”裴小赵摇头叹气,“也就两年功夫,他就从选手变成导师了,可惜啊,你当年是没退赛,他那个位置说不定就是你的。”
“别,我发过的歌里只有《coral》是说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宴若愚不爱听这种马屁,把手机扔还给裴小赵,“问问梁真来不来。”
裴小赵组织语言发过去,林哲回了句“还在争取”。宴若愚抽抽嘴角,裴小赵见状,安慰道:“我滴小少爷大老板啊,我知道您每次转行都是冲着业内第一去的,玩说唱肯定要向梁真这种rapper看齐,但梁真今年的巡演全在livehouse里演,跑了大半年赚到的钱约等于汤燕关在的那个组合开一场演唱会,您为什么就不乐意走流量路线呢?我都不知道推了多少综艺和大ip剧本了!”
他困扰了两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嗅了嗅鼻子像是能闻到钱味儿:“当流量难道不香吗,嗯?林哲私下跟我打包票,说只要你来,就是内定十五强,要是能给赞助商写推广曲,那个内定——”
“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宴若愚嗤笑,“你忘了我当年为什么退赛啊,我宁可输得坦坦荡荡也不要偷偷摸摸地被内定,我难道没那个实力吗?”他情绪有些激动,握紧方向盘,又质问了一遍,“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差劲,不能靠自己拼一次吗?”
裴小赵想说当然不是,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条邮件的提醒声打断。
那是封发到宴若愚手机的回信,推送延迟了,他本应该两个小时前就收到。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一个叫NoA的人写信发到他的邮箱。
NoA是一名说唱制作人,没有微博,网上与他相关的图只有rapper姜善曾经发过的三朵向日葵纹身,位置在手心,并附上NoA的邮箱欢迎大家来信合作。
这个人很神秘低调,也是宴若愚最想合作的音乐人,写邮件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联系方式。但每一封都石沉大海。宴若愚还是第一次收到回复,满怀期待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句——NoA只给不真诚祷告者做歌。
裴小赵伸长脖子,看到了那句话,下意识念叨:“这句话什么意思,不真诚祷告者不是进入退圈状态了嘛,他难道跟着伯牙绝弦?”
“没道理啊……”裴小赵摸摸下巴,“去年姜善在《MakeitBig》上的歌全是他做的,他明明会给别人——”
宴若愚盯着屏幕,冷眼灼灼,裴小赵闭嘴,一阵风吹过,把宴若愚身上的酒气带到他的鼻间。
“车钥匙。”宴若愚朝裴小赵摊开一只手,强硬道。
“不行啊老板……”裴小赵小心翼翼的,“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
“我说这辆车的钥匙!”
“那更不行啊老板,”裴小赵委屈巴巴,“珍爱生命,拒绝酒驾。”
宴若愚骂了句脏话,推开车门“啪——”的一声关上,然后用更大的力气踹车轮胎,戾气颇重。裴小赵对这样突然控制不住情绪的宴若愚见怪不怪,以前他还能靠飙车宣泄,开几圈后回来昏睡几天就恢复,但他最近一个月就是能睡着也昼夜颠倒,越来越频繁的暴躁。
“老板,老——”裴小赵扭头,见宴若愚打开后备箱把狗笼子拿出来了,怕他拿狗出气,慌忙下车想站到他边上。阿拉斯加出了狗笼,蹲坐在主人面前奶声叫唤,宴若愚又点了根烟,吓唬着冲狗大吼:“你走啊。”
裴小赵都看心疼了:“老板,别这样,实在不行我养,你别——”
“我现在20岁不是10岁,我不要你,不需要你现在来陪我,”宴若愚不理会他,蹲**和狗凑得很近,眼眶里有什么在打转,声音和肩膀都在抖,“你走啊!”
“……嗷呜。”阿拉斯加耷拉着耳朵,前肢交替着点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像是在等宴若愚回心转意。
烟蒂在等待的片刻中即将燃尽,宴若鱼失掉耐心正要弃狗离开,不远处酒吧的后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茫然四顾不知道该跑向哪里,踌躇了一两秒后一头扎进旁边放垃圾箱的死胡同。
裴小赵反应在线,看看宴若愚和狗又望向那个胡同,踱着步子犹豫几秒,迅速上车将大g开过去,用驾驶室的那一侧正好挡住死胡同的路口。他刚熄火,酒吧的安保就从后门涌出三五个,宋玉跟在他们后面,气急败坏地喊姜诺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