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而苏
“我不想学钢琴。”
易澄忽然出声反驳,速度之快,不但陈景焕没反应过来,就连男孩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这样拒绝男人呢……分明陈景焕已经退让了,同意他学习,甚而还要给他请家庭教师,这简直已经对自己太好了啊……自己怎么能再说出拒绝的话呢?
他并非是针对钢琴这个器乐,只是在马戏团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要被迫弹那几首欢乐的快板,要知道他并不认识什么五线谱,想要将每个音弹对,全都是靠自己的脑子去记每一个指法。
这太困难了,一旦他不能按时间完成剧团留下的任务,就会被责罚。
责罚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有太多方法,比如在他正长身体的时候饿上一两顿,或者用道具木棒敲他的后背。总之,那些欢乐的快板在易澄的耳朵里如同针扎,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一阵心惊。
陈景焕拿到的体检报告也应证了这一点,营养不良,激素水平发育迟缓,远达不到正常同龄人的标准。
“不想学?”
易澄以为自己会得到一阵责骂,而迎接他的却只是陈景焕一句轻飘飘地反问。
他迟疑了。
只是学个钢琴而已,并没有那么困难。假如陈景焕想让自己学的话,他可以为了他的心愿而去学习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景焕见他没出声,也不着急,只是又补充了几句:“学钢琴的话,你每周可以去音乐学院跟老师上课,以后也可以直接考艺术系,这样就算文化成绩落后一些也不成问题。”
易澄动摇了。
学钢琴,就可以多一些和外界接触的机会,这就像是在一个饥饿许久的人面前,摆上一盘金黄流油的烤鸡;在沙漠的旅人面前,端上一瓶清水;在极度困倦的人面前,放上一块枕头。
总之,他几乎是瞬间,就改了口:“愿意的,我愿意学。”
陈景焕看着他满意地笑了,他从来都是这样,用尽各种柔软的布条将他捆在原地。就在易澄终于反应过来之后,他早已没有了反抗的余地。男人甚至还可以笑着告诉他:你瞧,你明明可以挣脱他们,我给了你选择。
是他自己一步一步选错,一步一步走到了后来的地步。陈景焕只是递给他一条绳子,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绑在了笼子里。
……
飞机落地于首都机场。来来往往的行人,终于变成了易澄最熟悉的模样,他们是黄皮肤黑头发,虽然和易澄还有些不同,可他在这么多年的漂泊过后,总算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新的房子依旧在城市相对僻静的地段,河边公园里一大片土地被圈起来盖了房子,闹中取静,有了这么一块别墅区。寸土寸金,陈景焕不说,易澄也不会知道他现在过的生活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范畴。
他只是默默接受了陈景焕给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像是被关在金丝笼里的小鸟,有一天,主人把笼子门打开,它也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就算飞出去又如何?到了饿肚子的时候,它总会吃不惯外面的虫子,要回来啄食精良的小米。
……
安顿好一切并没有花费几天的时间,这栋别墅本来就是陈景焕名下的,早在之前接易澄回家的时候,他就让人开始重新装修,如今里面的设施已经焕然一新。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我今晚出去了一趟,所以更新有点晚。少的字数回头在下一章补上。
第11章
白色。
这是任何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会有的第一印象。雪白的墙壁上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幅画,地毯也是白色的,毛绒的长毛让它看上去异常柔软,家具的颜色也大多选用了灰度较高的色彩,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任何一点鲜艳的色彩都会变得格不相入。
过于素净的环境,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算是知道这里是未来的新家,他仍旧觉得有些压抑。这种微妙的不适感,只有挨在陈景焕身边的时候才会得到纾解。于是他紧紧跟着陈景焕,参观所有房间。
男人似乎对他手腕的上的镯子格外满意,经常握在他带着镯子的手腕上,偶尔思考的时候还会无意识的摩挲两下。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身体所有其它的感官都自动关闭,只剩下手腕处的那圈皮肤格外敏感,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又像是被闪电击中。总之,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曾经怀疑过,陈景焕是不是故意引诱当初懵懂的他,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怀疑,结局都已经不可更改。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就像是落在石缝中的种子,无声无息地扎根,以极为微小的力量消磨着坚硬的固石,而只等发现的时候,石头早已分崩离析,再不能复原成当初的模样。
……
新的卧室面积更加巨大,大床不知道加过几层垫子,异常柔软,层层乳白的床帐垂下来,上面点缀着金丝银线。窗帘也有好几层,最外面一层密不透光,而再靠里一些,有几层半透明的纱,这样阳光抵达房间的亮度就能够被主人全权决定。
唯一一个和卧室颜色有些格格不入的,就是床头左右两根暗色的装饰柱,坚硬的木头制成,上面雕刻着华美的花纹。
“这是我自己雕的。”陈景焕微笑着摸了摸床柱,“你可以走近点看,上面是荆棘和小鸟,童话故事里的取材。”
说实话,这个房间虽然很好看,但是易澄总觉得处处流露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或许是他想多了,他“哦”了一声,顺着陈景焕的意思走到床边看了看那床柱,然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请问……”他指了指天花板上一个圆形的黑色机器,“这个是什么?”机器仿佛是对着他回应一般,红色的光点在里面闪烁了几下。
丛林狼对着猎物眨了眨眼睛。
“监控。”
陈景焕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为了保证别墅内部的安全。”
“可是,这里已经很安全了。”易澄用拳头敲了敲玻璃,这种玻璃敲起来和普通的还不一样,可能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更加坚硬。
男人见到他的动作,却是皱起眉,一把将他拽离了窗户:“你不可以接触阳光。”
一方面,易澄对他的关心有些感动,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莫名其妙:“我其实,可以接触一些,不会有问……”
“不可以,你不能用你的身体开玩笑。”陈景焕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里的佣人都会是中国人,我现在带你去跟他们见个面。”
偌大一个三层别墅,除了他和陈景焕,只有一名负责清洁工作的女佣,和一个厨师。他们看上去都不怎么爱说话,平时在家里也几乎不会出任何声音,易澄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又缩到了陈景焕身后。
他不喜欢陌生人,更不喜欢他们注视着他的目光。
而这种反常的表现,在陈景焕看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他甚至还回身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按照陈景焕的话说,偶尔他在中国的助理也会过来家里,不过易澄对此并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不太清楚助理这个职业到底是干什么的。
回国开始的几天里,陈景焕先适应性的给易澄安排了一个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