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倔强海豹
程见渝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身体激烈的反应已经帮他回答了。
江衍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但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他有些茫然的再问一遍,像问程见渝,也像问他自己,“你怕黑?”
他想起三年那场派对,突如其来的停电,程见渝死死纠缠着他,可怜兮兮的求他留下来陪自己,但他忙着送朋友,厌烦甩开了程见渝的手。
后来……程见渝从二楼窗口跳下了,拖着摔断的腿,孤零零坐在路灯下。
程见渝当时一定很害怕吧?怕到为了逃离黑暗不惜跳下窗口……
他深深拥着程见渝,嗅着程见渝熟悉的白茶洗发水味,怀里的身体出了一层薄汗,每哆嗦一下,就像一柄重锤砸在他胸口,锤的他四肢发麻,心痛如刀割,痛到连手上的痛都感觉不到。
如果那天晚上,他留下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留下来,会不会像是在程见渝的心田撒上一颗种子,没有代替品,没有小舅舅,从此以后只有彼此。
可他没有,亲手摧毁了萌芽,从此玫瑰枯萎、涸竭,死掉。
他亲手扼死了玫瑰。
第44章
颁奖晚会风平浪静,歌舞升平,经过近一个月鏖战,评委组从报送数百部电影之中层层海选,一共四部杀出重围,其中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最佳导演提名均包括《请温柔的杀死我》。
文艺片比商业片更能获得评委的垂青,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这部悬疑片不那么文艺,故事有趣,人物生动,拍摄手法简洁流畅,对普通观众的没有任何观影门槛。
这一场典礼采用网络直播模式,各大媒体蹲守现场,事实发布新闻,直播观众除了对奖项归属有兴趣,更喜欢看营销号指点江山,逐一分析奖项宣布后在座众人表情,看看热闹。
大家惊奇的发现,今天钟路年的表情很不对劲,从头到尾皱着眉,抿着嘴,一脸的忧愁,纷纷猜测到底怎么了。
钟路年有苦难言,程见渝和江衍出去后两个人像蒸发一样,江衍和他的司机和助理已经去找了,眼看着晚会都要结束了,两个人还没回来。
显然,他的担心过于早了。
“接下来,我们宣布第十七届沪市电影节最佳编剧获奖电影,他就是……”偌大舞台上,主持人笑吟吟拉长声音。
“《请温柔杀死我》编剧,程见渝!热烈欢迎他时隔五年,第二次拿到这个奖,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众人掌声雷动,齐刷刷看过去,白色的聚光灯准确无误打在空荡荡座位。
“……”
一秒。
两秒。
三秒。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足足十几秒的安静,足以列入沪市电影节史上最尴尬一幕,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先出声。
钟路年硬着头皮,迎着众人目光,站起来,挤出一丝笑容,“他有点事情,刚刚离场了,我来代替他领奖。”
网络弹幕顿时炸锅,因为和江衍分手的原因,程见渝这个名字广为人知,居然临时缺席颁奖典礼,这种抛头露面,光宗耀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令人迷天下之大惑。
不过从侧面证明,沪市电影节这个奖玩真的,没有任何黑幕,公开透明,得奖人程见渝也是从狂轰乱炸的手机消息里,才发现原来又拿奖了。
此时,他靠在附近医院病床,除了手上咬出来的牙印,没有其他外伤,护士上了一层药,贴了两块医用胶布,细心嘱咐最近不要碰水。
他神情镇定,单手操作手机,逐一回复微信短信报平安。
护士低着头,为江衍的手上缠一圈厚厚纱布,碎碎念道:“谁家孩子这么凶,把你们两咬成这样,特别是你这手,没十天半个月可好不了!”
程见渝敲键盘的拇指一顿,头略低下去,感觉江衍的目光一直在看他,他不愿意,在江衍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让江衍看见他崩溃,无助,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想了断干干净净,一如他所说,各取所需,盈亏自负。
江衍握握手掌,护士张嘴,还想说什么,他蓦然站起来,几个跨步到病床前,躬身重重抱住程见渝,微凉的鼻尖蹭着温热细腻的颈窝,呼吸里全是程见渝的味道,情绪紧绷造成嗓子微哑,“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
程见渝别过脸,看着肩膀上包的硬邦邦的手,抿住嘴唇,没说话。
“我刚才发现,原来我也会害怕。”江衍深吸一口怀念已久的气息,低声说,他这个人,从小在江家一帮男孩子里属于最不服管教的一个,闯祸多,胆子正,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就没有遇到过令他害怕的事。
可是刚才在那间漆黑的房间里,程见渝在怀里无助的颤抖,他怕的不行,他怕程见渝哭,怕程见渝出事,他恨不得把策划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抓出来千刀万剐。
程见渝拍拍他的胳膊,示意可以放手了,江衍抱的更紧,鼻尖在颈窝里蹭几下,睫毛刺的皮肤轻痒,一点温热的潮湿蔓延,程见渝一顿,想说出的话让这点湿意堵在喉咙里。
江衍松开他,快速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程见渝捕捉到他泛红的眼圈,江衍居然会流眼泪?
“阿胜调出监控来了,你要看吗?”江衍嗓音很低,拉开话题,垂下头,用力捏捏鼻梁,提醒自己不能在程见渝面前流眼泪这种东西。
“好。”
阿胜和陈开一起报警了,涉案的服务生招进来半个月,把他们锁进房间,拉了电闸后逃之夭夭,视频监控里他提前一个小时多次侦查过周围环境,一直在等猎物上钩,即使程见渝没有出去,他也会找一个理由单独把程见渝带过去。
拉电闸的原因,根据警方分析,是因为……他们两砸门的声音太大了,看监控视频震的喇叭嗡嗡响,在现场听起来和打雷差不多,对方担心坏事败露,断了他两光源,想让他们两消停会。
谁能想到,正打歪着,程见渝有罕见的黑暗恐惧症。
至于为什么费尽心机策划这样一个局,在房间里程见渝百思不得其解,等到看到沪市电影节最佳编剧奖杯,他明白了。
有人恨他入骨,不想给他任何抛头露面,扬名立万的机会,有人想要永远把他踩在脚底下,看他在泥潭里打滚,不让他爬起来。
他这个人,脾气懒散,在这个世界上得罪的人屈指可数,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谁这么恨他了。
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对方的底线比他想象的更低,或者说,根本没有底线。
阿胜等他看完监控视频,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白花花文件,递给江衍,“江哥,这是律师们整理出来可以起诉贝信鸿侵占他人著作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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