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nana
我拿着范经理给的厚厚一沓钱,鼻子发酸。范经理拍拍我。我忍着。我们一起上了楼,我交了赔偿款,范经理领着盒盒妈和秀秀走了。他们搭电梯,我走楼梯,到了一楼,我在楼梯间坐下了,设了八点的闹钟,抱着膝盖靠着墙打盹。
也有别的人在楼道间打盹,他们有的自带板凳,有的自带被子,我时不时醒一醒,看一看时间,到了七点四十五分,我关了闹钟,打电话给业皓文。忙音响了两下他就接了,他不说话,我揉着眉心,说:“你过来一趟吧,你把冯芳芳送去你说的那个疗养院吧。”
他问:“你没事吧?”
我说:“周主任九点上班,我会去办出院,你过来带她走吧。”
业皓文又问我:“蜀雪,你没事吧?”
我把头埋进了胳膊里,我说:“我很累了。”
我说:“业皓文,我很累了。”
八点半,业皓文来了医院,周主任已经来上班了,我办了出院手续,结清了费用,冯芳芳坐在轮椅上,王阿姨推着她下楼,送她上了业皓文的车。冯芳芳睁着一只眼睛看着我,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背过身去,点香烟,抽烟。业皓文拍拍我,我不想和他说话,就摆了摆手。业皓文并没说话,他往我手里塞了一只面包,一颗苹果。
他带着冯芳芳走了。
王阿姨感叹:“小业是个热心人啊。”
我蹲在地上抽烟,掉了两滴眼泪,说不清是为谁掉的,为什么掉的。
夏娃在毒蛇的诱惑下咬下第一口苹果后,不知道有没有掉过眼泪。
我没有去看过冯芳芳,一次都没有。
我回到宿舍时,范经理一个人在客厅喝茶,看到我,和我说:“都睡下了。”
我说:“我给您写个欠条。”
我找纸笔,范经理点了根烟,打了个手势,说:“我和你说个事儿。”
我说:“您说。”
范经理道:“欠条就不用了,这四万就当遣散费了吧。”
我坐下来,坐在他边上,看他,范经理抽烟,我也点了根烟。他挠挠眉心,捏了捏我的膝盖,一笑,说:”小兔崽子!狡兔三窟!我那儿总不会是你唯一的窟吧?”
我看着房门紧闭的卧室,问:“又有人举报?”
范经理摇头,又重重捏了两下我的膝盖,才把手放回自己膝上,搭着。我说:“是不是因为s的爸爸……”
范经理猛一转头,盯着我,目光如炬:“你哪儿听来的?四季广场哪个嘴上没把门的说的?”
我一顿摇头,说:“不是的,我猜的,”我道,“马路上到处都是扫黑除恶的横幅嘛……”
范经理啧了声,道:“之前不是申请那个什么保护建筑嘛,文物局的文件么下来了,房子他们要收回去,要整修。”
“收回去?”
“嗯,收回去。”
“说收就收?”我问,“那会还回来吗?”
范经理瞥了瞥我,说:“你别看房子破破烂烂,他妈的以前是个什么大文豪的故居。”
“谁啊?”
范经理眼珠往前弹:“我怎么知道!”范经理又说,“做到今年年底就不做了。”
我低头写欠条,说:”四万遣散费太多了。”
写好了,我递给范经理,范经理接过去,抽烟,看着欠条,颇琢磨地说:“你的字蛮可以的。”
我摸摸脸蛋:“人也不赖吧。”
范经理翻个白眼,嗤之以鼻:“小屁精。”
他大手一挥,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不是以前读什么医什么的嘛,当医生是没戏了,你就学学什么护理嘛,你看老龄化这个趋势不得了,现在很缺专业护工的。”
说完,他一清喉咙,把欠条随便塞进裤兜里,摆了下手:“走了啊!”
我送他到门口,他摸了摸自己油光发亮的头发,来了句:“别什么s,s的叫他,他有名字的,陆影。”
“哪个影啊?“
范经理双手插进裤兜,低着眼睛,低着头:“影子的影。”
他看着他自己的影子,还说:“名字是阿丰起的。”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这个故事我想和盒盒分享,我微信了他,他没有回我。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了,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勉强撑开眼皮看了看,看到一道穿了红裙子的身影,裙摆蝴蝶似的从我眼前翻飞过去。我想是秀秀。她要走。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家。我是她的假哥哥,她是我的假妹妹,妈是假的,爸也是假的。人总要回真的家,和真的亲人团聚。
秀秀和我说了声:“我出去一下。”
我翻了个身,呼呼大睡。我不关心,不想关心。我只想休息,睡够,吃饭,吃饱,做爱,做得大汗淋漓,被高潮洗礼一遍又一遍。
睡到下午四点我就去了好再来,地下室还没开张,门厅冷落,我拿了扫把拖把抹布打扫卫生。范经理咚咚咚咚从楼上下来,看着我就问:“你吃错药?”
我说:“打扫干净点,文物局看到说不定嘉奖你维护有佳,早点把房子维修好还回来。”
范经理站在楼道上弯着腰和我说话:“还回来也没你们待的地方了!”
我低头扫地,他大声问我:“听到没有??”
我点了点头。
晚上没什么客人,有也是十来分钟就完事的,有也是光打飞机,光用嘴,不插的,我做得很没劲了,下了班逛去了四季广场。四季广场周围也拉上了扫黑除恶的横幅,比好再来附近的更长,内容更丰富,说什么万众一心打击黑恶势力,保障老百姓的幸福感,稳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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