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季钦
从第二段主歌开始,编曲不知不觉地转了风格,彻彻底底地将这首歌转化为烛茗的独特风格。
他已经不是在翻唱了,像一个正在工作的艺术家,在舞台上展现他的妙手神功,将这首歌的改造过程彻彻底底剖开在观众眼前。
毫无察觉地就被带入烛茗的节奏。
他独特的转音,句尾编曲中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仿佛眨眼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从这里开始是真正烛茗的自我意识,时间的短暂与永恒,六十六号楼仿佛从人丁繁荣的粉丝走向背井离乡的衰败。
一座六十六号楼消失了,无数座楼鳞次栉比的六十六号楼一一建起。
正如烛茗多年前在笔记本里一笔一划写下的:雄壮中带着悲悯。
蔺遥听着心里咯噔一声,好像从这段中他听出了烛茗的一声叹息。
叹息他离开BM却放弃舞台的辉煌。
叹息自己走了很远却依然被名为“当初”的事物所牵绊。
明明是烛茗的翻唱,蔺遥却觉得他唱的不只是他自己,而是他们。
就好像此刻,这首歌不属于BM,而属于他们俩,他和他。
歌手组合靠音色变化与和声配合取胜,而solo歌手则要用自己的歌声唱出层叠的递进,烛茗在一首歌中情绪三次递进,每一次都直戳人心。
尾声一次又一次递进的高音,在烛茗沉醉的闭眼拉麦动作中炸响了全场的尖叫声。
亲临演唱会现场的震撼和癫狂,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
【你乡长就是你乡长,不如也不会做出这么惊艳的女团。】
【突然无敌期待NL的第一场竞演了!】
【听了烛茗的翻唱,我觉得前三组男团互翻真的是太敷衍了,出道十年就是不一样,教做人系列!】
【我更好奇蔺遥要翻唱烛茗哪首歌,有一说一,我想听《劣刀》!】
一曲结束,全场的欢呼持续不停歇。
这一刻没有你家粉我家粉之分,只有忠实的听众和发自内心的呼喊。
汗水顺着烛茗的背脊流下,热浪席卷着整个演播厅,他呼吸依旧稳定,轻轻吐着气,在音乐的终止定格。
长长的睫羽低垂,就在他抬眼找到机位想给出最后收尾镜头时,突然一道惊雷砸在烛茗的心上。
又……又来了。
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只能捕捉到场下的欢呼尖叫,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他能忍过系统的千百种小病小痛的折磨,却总是在失明的瞬间,感受到一种不受控制的坠落和恐惧。
脑海里浮现出小耳朵一惊一乍嬉皮笑脸的日常,
真的是……蔺遥怎么把小姑娘呵护地这么好的?
烛茗一时无法分辨下台的台口在哪里,僵在原地。
*
烛茗的歌声绕梁,待机室里星晨的少年们意犹未尽,无不张着嘴鼓掌。
陈敬鹿说:“前辈组开场竞演实在是……给我们压力也太大了。公开处刑公开处刑。”
队长罗秉看他:“你快闭嘴吧,观众谁会拿我们和他们比?”
纪可嘉破天荒地没加入他们的对话,窝在椅子上盯着烛茗出神,眼里满是艳羡和隐约的小骄傲。
忽然和他们在一屋的蔺遥老师蹭地站起,二话没说夺门而出。
“工作人员还没来叫他吧?怎么这么急?”
“不知道……第一次见师哥这么不淡定的样子。”
蔺遥匆匆穿过走廊往后台走去,特写镜头里烛茗抬眼那刻的茫然他太熟悉了。
那天躲在机场里,被自己找到的他就是这副模样。
他飞快地从镜头里掩饰过去,但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甘心在这场难得的回归舞台之后出丑?
他是归来的王者,不是落魄的囚徒。
蔺遥步伐快到跑了起来,生怕来不及赶到,他跑到后台,四处张望,找到在角落看着提示卡的任清秋。
“任老师,上去,带烛茗下来。”
任清秋不明所以:“他自己又不是不会下来,只有竞演者退场我才能上,万一破坏了舞台效果就不好了。”
烛茗被系统困扰的事情,一句话说不清楚,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蔺遥攥紧拳头:“话筒借我一下。”
说是借,却径直抢了过来。
转身大步走向台侧入口,抢了台侧控场的对讲:“沈导,接下来不是直播事故,是我的任性,您见谅。开一下任老师的麦,别切近景,谢谢。”
说罢,大步跳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