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夕
霓城当河为街,以船为车,整座小城都浸在了朦胧的烟青色之中。满城都是小船,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一把把乌青色的伞,摇曳在河面上。
祝深觉得新奇,便招来一艘乌篷船来过过瘾。
划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扎着一对小辫儿,穿着火红的棉袄,看上去麻利又干练。祝深将手机上酒店的定位给她看了眼,她便高高兴兴地开始划了。
祝深在L国长待的城市也是一座水城,但那里的异国风情很浓厚,与这里倒是很不相同。霓城沿岸都是绿柳红桃,岸上大多铺着青石板,再往上看,黑瓦白墙,像是被岁月洗尽铅华,留下了如诗的风骨。这倒是与祝深从前的画风很是相称。
霓城从前太过封闭,普通话像是还没有普及好,因此本地人都说的是方言。但霓城话甜细软腻,拉长了调子,像是一支温柔的歌,即便是听不懂,祝深也喜欢听。
并排划过几条小船,船上的人见到了祝深,女孩儿朝他招招手,说着些祝深听不懂的话,倒是把祝深船上划船的小姑娘听得羞红了脸,她壮着胆儿伸着脖儿,放肆地打量着祝深。
祝深面色闪过一丝疑惑,却是礼貌地朝她笑笑。
这一笑还了得,小姑娘痴痴地朝他看着,手里的桨都要掉水里去了。
祝深坐在船里,看着夹岸的风景,安静地倒了两杯茶。
一杯给了钟衡,钟衡坐在一边,面色不虞。
祝深倒不明白钟衡为什么不高兴,可他高兴,于是他还给钟衡碰了个杯,颇有些逃出生天的自由感。
钟衡拿他没法,只好微微抿了一口茶。
青芽茶还是他记忆中的老味道。
然后,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祝深会意地往屏幕上望了一眼,是二婶杨莎。
钟衡皱起了眉头。
他与那边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声情况,那边明显是不买账的,刚要再说,钟衡就把电话挂了。
祝深笑说:“你还挺叛逆。”
钟衡扫了祝深一眼,这人惯会张冠李戴:“谁叛逆?”
祝深一乐:“我叛逆。”顿了顿,他又仰着下巴问:“我就算叛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钟衡将茶水一饮而尽,没有答话。
他不能。
祝深见钟衡喝完了,于是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时忽然问他:“钟生觉得这样像不像是在和我私奔?”
有口无心,又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谁的痛点,手一抖,茶水就洒了。
钟衡眼明手快地一接,茶水落了他满手。
祝深放下杯子问他:“你没事吧?”
幸好水只是温热的,不至于将人烫伤。
钟衡拿纸巾擦净了手,低沉地“嗯”了一声。
又不知道是应的哪一句了。
两人一路无言,祝深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朝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划船小姑娘又笑了一笑。
划船小姑娘耳尖都发红了,呢呢喃喃地朝祝深说了什么,软声软气的,她低下头悄悄抬眼朝祝深望去,钟衡看她一眼,“啪”地一声将茶杯放到了矮桌上。
“你怎么——”
祝深还没问完,就见钟衡冲那小姑娘说了一句当地方言,软糯细语被钟衡吐出却别有一番味道,连带着他的气息都不再那么冷冽。
——然而钟衡的眼神却是冷的,那小姑娘经他眼神一吓,耸着脖子老老实实划船了。
“你居然会说霓城话?”祝深一愣。
“我以前和阿婆住在霓城,”钟衡一语带过,显然不愿多谈:“城北。”
祝深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这误打误撞,居然来到钟衡的老家了。他语带嗔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钟衡却不想再说。
祝深见那小姑娘再也不偷摸看他了,一时好奇:“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啊?”
“你想知道?”钟衡淡淡地问他。
“说来听听?”祝深好奇地凑了过去。
“她夸你好看。”
“这倒是事实。”祝深对自己认知倒是挺清楚,他满意地点头问钟衡:“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结婚了,请你不要一直盯着她看。”
“……啊???”祝深气得也“啪”地一声放下了茶杯。
到底是谁先看的谁?
怎么着,是他祝深脸不好使了还是霓城人民吃多了见多了?
这还是滟城第一美人第一次遭人嫌。
直到下船,祝深都没有再往前面看过一眼。
进酒店套房时,祝深越想越不对,不依不饶地问钟衡:“那你呢?你跟她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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