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夕
姜遗的名字是祝家的禁忌,他的存在是祝家的耻辱,当年姜遗离开以后,祝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他的东西全给烧了,就像是要抹去他整个人存在的痕迹一样。
姜遗与祝深同岁,八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他无依无靠,又有先天性心脏病,只好被送来了祝家。
因得病的关系,姜遗小时候瘦瘦小小的,身子骨一直就不好,却没有人疼惜他。
祝老爷子最为排斥他了,说有他在一日姜遗就不能改姓祝。祝老爷子还亲自去祝深妈妈的母家傅家去登门道歉,说他养出了个不孝子,打骂全凭亲家处置。毕竟当年,他是最看好这桩亲事的。
有了这么层原因,姜遗从小就过得不算太好。
小时候他很喜欢跟在祝深的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他。但祝深却并不喜欢姜遗,不许他叫自己哥哥,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他最讨厌私生子了。
可每当有佣人为难姜遗,将他推倒在地的时候,肆意谩骂的时候,祝深又会第一时间站在姜遗身前保护他。
很难说清祝深对姜遗的态度,姜遗一旦像豆沙似的黏祝深的时候,祝深立马叫他赶紧走开。
高中时两个人同班,但祝深从不会理睬他,姜遗则在放学后悄悄等祝深一起回家。他身上偶尔会带着伤,也不知是被谁给欺负的,直到祝深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把他拉进祝家派来接他的车里,姜遗在卓尔才过得不再那么艰难。
姜遗是第一个知道祝深喜欢薄梁的,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祝深追。
哪承想追着追着,竟叫薄梁情根深种了。
薄梁公开表示自己喜欢姜遗是在他们高二的那一年,记得那是五月份。
姜遗抓着祝深的手,央求祝深一定要相信他。
也许当时姜遗那双透亮的眼睛打动了祝深,即便薄梁后来找他麻烦,他也没有想过是否是姜遗从中作梗。
再后来,姜遗就和薄梁私奔了。
祝薄两家沦为了全滟城的笑柄,他们俩倒成了勇于追求爱情的先驱了。
祝深忘性大,经过了一遭生死劫,已经忘记了从前的很多事了。在N国的炮|弹中,往事如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掠过。
忽然觉得那些猛烈炙热的情感,喜欢的讨厌的,全然被尘封成苍茫的色彩了,遗憾难过说不上,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黑白,就连感情都好像迟钝空洞。
如今才渐渐有些好转的迹象,即便彻夜发噩梦他也要画一幅最好的画。
……也不知是为的谁?
“要的。”薄梁的声音莫名有些颤,又对祝深轻声说:“谢谢你。”
祝深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的照片,这是他傍晚时问张叔要的。
张叔说,当年祝老爷子烧完了姜遗的东西,他去清理时发现了这么张照片,不敢私下处理,也不敢惹老爷子心烦,想来想去只好锁在自己抽屉的最底层了。
照片已有些年头了,右上角有一处烧痕,拇指大小,不过只是被火苗吞噬掉了背景,人脸尚算清楚。
即便再次看这照片,祝深都觉得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无他,照片上那女人和傅云织长得太像了。
不过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不是傅云织。
傅云织的妆容和头发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不会清汤挂面似的梳一个长辫。她身边的小孩大概五六岁大,乍一看也与祝深有点像,可眼睛却不像。
祝深的眼比他略狭长些,眼尾也是上挑着的,精致而勾人。而那个小孩的眼睛却微微有些垂,看上去则更加无辜可爱。
张叔告诉祝深,这个女人叫姜雪,是姜遗的母亲。
祝深从小就听人说姜遗长得和自己有六七分像,除却是一个父亲的缘故,没想到两人的母亲居然也长得这么像。
滟城都道祝深的父亲祝松为了追上傅云织花了不少心思,可在祝深的记忆里,他父亲母亲的关系一直就不好。
母亲总是冷冰冰的,父亲从来都热脸贴冷屁|股,久而久之,家里阴沉得可怕,祝老爷子就叫他们多少在祝深面前表现得高兴些。
但傅云织的神情从来就是淡漠的,就连姜遗住进祝家,也没见她多说什么。她没有怒,没有悲,只是再也没有理过祝松了。
只可惜祝松四年前病逝了,不然他一定要问问祝松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把谁当成了替身?
傅云织算什么?姜雪算什么?他和姜遗又算什么?
他们这千丝万缕的巧合与联系,又是为了什么?
印象中姜遗总是愿意喜欢亲近傅云织,见到傅云织教祝深画画,羡慕得不得了,自己悄悄地缩在画室的角落,一声不吭地看着。
傅云织不赶他,也不对他说话,任由他默默地在一边观望着。傅云织对大家总是淡漠而疏离的,但她会对祝深凶。一笔画错,傅云织会朝他大吼,说他不配做自己的儿子。
姜遗就会被吓得哭着跑出画室,祝深看着那半掩着的门,顶着傅云织的严厉的苛责,不禁想,这小瘦猴可真是不经吓啊。
哪像他,都习惯了。
偶尔祝深会故意画错两笔,惹傅云织不快,但如果傅云织不说伤人的话,祝深也不愿将天赋全然显露。
姜遗生病的时候会叫妈妈,傅云织路过他的房间时,牵着祝深去看过他一次。也只有那么一次,祝深在傅云织的脸上见到了罕见的属于母亲的温柔。冰凉的手掌印上了姜遗的额头,就连声音也是温冷的:“嗯,我在。”
姜遗烧得迷糊,费力睁开眼,哭得一塌糊涂。
薄梁的声音将祝深拉回了现实,他像是迫不及待似的,问祝深:“照片你明天可以给我吗?”
“明天吗?”
“嗯。”
祝深合计了一下,明天白天他和钟衡取画,晚上回来的时候应该还有时间,便对薄梁说:“那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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