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迷经
“干嘛总惦记我的节目?!”
因为,你的节目是少儿不宜么。程归当然没说。小夕轻抽鼻子,从程归身上蹭下来。
“那是感冒了?”
“是啊,科学研究发现,感冒就是不治之症。”
听着小夕故作轻松,程归觉得有点儿不放心,想去开灯。小夕没让,转身回屋了。
程归对着关上的门说:“冰箱里有剩菜,李丛木做的。”
小夕在里面回答:“我饿了会自己吃。”
可是,一整个晚上,小夕也没从房门里出来过。
待到早上,程归去敲门,没人应。推开后,发现小夕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出去了。不一会儿,程归收到一条小夕的消息“勿念。”
若真想不让人担心,就说点儿正常话,别搞什么“勿念”这样的绝句。程归直接拨过去,小夕却不接,只是发过来一条人话:“我想静一静,晚点儿回来。”
程归隐隐觉得小夕的反应是跟邓垒搬走有关。昨晚吃饭时,听邓垒的回忆里,小夕占据着大部分时光,那样的同窗感情怎么会浅呢?现在闹到如此决绝,估计要沉淀一段时间吧。唉,过去的诗有很多是讲朋友,但现在的人似乎都只谈爱情。爱情需要诸多条件保驾护航,即使不爱也不能随心分开,而友情往往只是彼此本真的吸引,断开了也许就不会再来。
程归把那盆新买的仙人球放到邓垒房间的阳台上,拉开窗帘放进阳光,等候李丛木的电话,随时准备去酒店扛行李。等到下午,李丛木打电话来说自己有事去了项目,预计要晚上搬。
程归说:“那你就自己搬吧,我晚上要去参加庆功宴,我测算的地拍中了。”
“好吧,我东西也不多。”李丛木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程归献宝:“补偿你一棵仙人球,放阳台上了。”
“开了花的?”
“不是。”
“一米高的?”
“也不是。”
这两个问题,让程归被迫意识到自己的仙人球很廉价,“以后再送你好的吧。”
“那先记在账上,等我秋后和你算。”李丛木的目的达到,愉快地说声“晚上等你”就挂了电话。
四点钟时,程归在衣镜前穿好衬衫西裤,把皮鞋擦了擦,穿上黑呢外套,就出门了。拓展部助理之前发的短信说,庆功宴在万豪酒店举行。那里是繁华商圈,程归在网上查到要先坐公交再换地铁,所以提前两个小时出门。他有点儿搞不懂,这块地对于一生置业来说,只能算中等规模,而且中标价格也没优势,怎么搞得这么隆重?
一路拥堵,总算赶在开席前一刻钟,找到万豪正门。走进包厢时,程归最先看到的是杜总。
“小程。”杜总叫了一声,程归走过去,才发现坐在杜总旁边的竟然是总裁先生,平时只在节日时的早会上才能见到。
杜总给总裁介绍,“这是我们部门今年的MT程归,这块地就是他做的测算。”
总裁带着一副方框眼睛,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说:“你就是程归啊,不错,小伙子长得够精神。”
“总裁好。”程归礼貌地点头,心里却有点儿窘迫。听总裁的语气,像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程归觉得,总裁极有可能是在MT评分表上注意到自己是最后一名,才有的印象。
总裁这一桌,除了杜总,还有上海事业部的总经理、行政副总裁等一干大领导。程归问过好之后,就坐去了旁边的副桌,副桌都是直接负责测算的各部门同事,还有殷经理和谷梁。
时间到六点整,有两个陌生的西装男人走进包间,一个气势很足的平头壮年,和一个助理模样的小伙。
总裁起身迎接,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起身,虽然神色间略有不情愿。
上海事业部的总经理替双方引荐,几句寒暄之后,落座就是一轮迎宾酒。
主桌渐渐热闹起来,副桌则安静地吃菜,顺便听着主桌上大领导之间的言谈,诸如:上海事业部在上半年拿到七块地,年底又拿到这块新地,一年的土地储备任务圆满完成,而这最后一块老幺,即将跟当地富商合作开发。
开席不久后,富商代表,也就是那两个陌生男人出去过片刻。殷经理小声给大家八卦说,富商是嘉定有名的土豪,这次合作是拍地之前就谈过的,按层次,只要上海事业部总经理出面就行,但他们今天晚宴非要见到总裁,自不量力云云。等两人回到席间,殷经理又立马闭了嘴。
两位土豪酒量很好,而且有备而来。酒战正式开始,谷梁就被总裁调到主桌去,给两位土豪做重点介绍。程归也是第一次听说谷梁的过去,原来他和总裁都是苏北人。
十年前,一生置业还是个小公司的时候,刚从高中毕业的谷梁就加入了,因为身量不错,就在门口做起保安,后来学会开车就给总裁当过一段时间司机,再后来竟然自学成才参加高考,被同济大学录取。毕业后,就直接进了行政部。
所以,总裁说:“这是和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人才。现在年轻,做的事多,前途无量。”
“就凭前途无量这四个字,咱们就要喝上个满杯。”大土豪发话了。于是,敌人的酒水炮火被成功转移到谷梁身上。
谷梁也不含糊,客套了几句,就干掉满满一杯。但土豪的心意显然不止于此,谷梁心里清楚,吃几口菜之后,适时回敬个满杯。
土豪作风蛮老派的,喝得高兴了,放下进门时僵硬的架子,跟大伙说:“今天没打算谈正事,酒桌上就是联络感情,就是交个朋友。”
而且,真的就没再谈正事。总裁聊的是,谷梁还没有交女朋友让他很着急。土豪聊的是,他有个小妹,在国外读书,交了好几个男朋友,让他也很着急。
话家常间,酒杯不闲。土豪的助理那也是人中酒桶,和谷梁正面交锋。不同的是,谷梁越喝脸越白,而土豪助理越喝脸越红。喝到最后,土豪助理的眼睛已经成了两颗熟透的红提。
及到散席时,没人能全身而退,开车过来的人都叫了代驾。
谷梁问程归住哪,想带他一程。程归说打算坐地铁回去。
谷梁的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还在介意上次面谈的事?”
可能是有一点儿。但程归心里清楚,成绩并不是谷梁定的。所以嘴上很理智地说:“我明白你只是走程序而已。”
“那就坐我的车。”
好吧,所谓敬酒要吃,程归和谷梁等到代驾后就一起去地下取车。
车子是银灰色的,随主人气性。谷梁跟代驾交代了一下路线,就和程归坐进后排座。座椅不像常见的那种臃肿沙发,而是很平坦简约,坐进来觉得空间很大。谷梁习惯性地拉上安全带,也叫程归系上。
车内昏暗,程归又不熟布局,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安全带。
谷梁侧身,手臂越过程归来帮忙。如此紧密的距离,让程归清晰闻到谷梁呼吸中浓重的酒气,莫名生出些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