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镜/梦溪石
“你可以想象得到,”钟旻露出招牌试的冷薄讥讽,只在唇叫若隐若现。“至于散布谣言的人,你也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他没有说话,难得沉默的神情看在钟旻眼里,如同一座石塑。
“你先不要去动她。”这种沉默毕竟没有维持多久,陆知处缓缓开口。
钟旻闻言,嘴角带起微微嘲讽的冷笑。“这种时候宽容只能是一种愚蠢。”
说得真毒,陆知处叹了口气:“不用我们动手,杨浩应该是跟她离婚了,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打击。”
既然他猜得出是她,那么杨浩肯定也会知道,由此便不难将当年发生过的事一一联系起来。
“既然你坚持那就算了,”钟旻也微皱起眉有点不满,他一向信奉的是斩草除根而不是放任自流。“先和我回去参加新闻发布会。”
陆知处揉揉眉心,“你先回去如何?”
“给我给理由?”
陆知处抿抿唇,有意地没对上他的视线。“任星还在医院。”
钟旻想也不想立刻回答,“立刻为她办出院手续,我在那边联络好医院,一回去马上就可以动手术!”
陆知处还想说什么,华虎从别墅大门走了出来,后面是钟旻那位表弟,陈江。
他看见两人有点僵持的身影,不由吹了声口哨:“嘿,你们俩的样子还真像情人在闹别扭!”
钟旻的目光冷冷扫过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陈江连忙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走先,有空去总堂坐坐。”
说罢钻进自己的车子一溜烟跑了,后面还跟着几辆黑色轿车,排场十足。
华虎走了过来,脸上微微地笑着,年龄的稳重和沧桑让他看起来更象一位文质彬彬的绅士而不是黑帮老大。
“陆律师,很抱歉耽搁你们少许时间,我是受朋友之托转交一样东西。”
这时,钟旻接了个电话,他朝两人微微颔首,走开至一旁。
“洛其?”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令他惊讶的是华虎竟然会认识洛其。
华虎点点头,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塑胶袋递给他,小小黑黑的看不出是什么。“这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花籽,附带一句话,”见陆知处的视线自花籽移向自己,华虎微微一笑。“谢谢。”
陆知处哑然失笑,旁人也许一头雾水,但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关系到当年在狱中的一段经历。有了洛其,有了唐阑,所以并不全然是黯淡晦涩,还有属于男人之间的义气和豪情。
“他现在在哪?”
“荷兰。”
陆知处笑道:“难道他真的去当花匠了?”在他看来,那个医术和唐阑的杀人手法一样可以称绝的人,放弃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实在是有点可惜,但这毕竟是洛其长久以来的梦想--能有一处地方可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说种花比当医生更适合他。”
“确实。”陆知处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口讯会由华老大来转达。”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他呵呵一笑,别有深意,“正如陆律师这件事原本可能会引起一场风波的,现在不也消弭于无形了?”
杨浩出面澄清的消息让原本微起波澜的水面又浑浊了几分,投资者开始有些晕头转向举棋不定,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如果除却谣言的影响,荣华的业绩一直是稳步上扬的,而宋氏经过前阵子的高层换血,也渐入正轨,今年出来的结果也许比往年稍逊,但前景看好,而杨浩这一插手不仅意味着陆知处可以不必离开荣华,谣言也会随着烟消云散,在这个时候召开新闻发布会何其有利,所以钟旻才不惜一切要陆知处回去。
机会总是掌握在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手里的,但原本果断决绝不下于他的陆知处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这使得钟旻有点近乎背叛的恼怒。
两人之间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分歧,如同隐藏在瓷器上一条本来并不明显的细缝,而现在则微微龟裂开来。
于是从别墅回来的路上,车内一片沉寂。
陆知处只觉得身体不适的感觉仿佛更重,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仿佛进了风似的更加昏沉,而钟旻在专注地开着车,更重要的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钟旻无法理解陆知处此刻的优柔寡断,他认为商场上讲究的是最实际的利益,而没有什么昔日的情谊可言,顷刻谈笑风生,顷刻又互相厮杀,这对于在豪门世家长大的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即使陆知处顾忌着杨浩替他背下所有谣言,那也是因为他曾为杨浩坐过牢,你来我往,一笔勾销,他更不应该为此而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车子刹住,停了下来,不远处是维多利亚港和辉煌灯火,照得天地一片粲然。
“下车。”钟旻突然开口,语调平静。
昏昏欲睡的神智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清醒大半,陆知处微怔地转过头,但钟旻并没有看他,冷淡的眼神透过玻璃望向前方。
“发生了什么事?”陆知处直觉是那个电话令钟旻心情不快,不由振作起精神问道。
“没什么,”钟旻淡道,“既然你不愿回去,我也不想勉强你,但现在请你下车。”
这他妈的是什么逻辑?陆知处一愕,怒极反笑。“难道我不想跟你回去连车都不能坐了?”
“因为我不想跟你吵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得陆知处无话可说,他知道钟旻的少爷脾气又发作了,这种时候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所以陆知处也不再开口,打开车门便下了车,寒冷的夜风猛然扑向脸面,让他冷不防一个寒噤。
目送着车子远去,陆知处缓缓苦笑,没有理由怪钟旻生气,因为这次确实是自己不想出席。
每次面对杨浩的时候他都很冷淡,不是因为心怀怨恨,而是因为自己无法面对这个把他当成最亲密兄弟的人,而自己,却利用了他。
所以现在不想面对媒体,仿佛从自己口中出来,就会造成另一次伤害。
这种感觉钟旻永远也无法体会得到,而自己也没办法解释。
沿着栏杆漫步,顺道欣赏夜景,倒不失为一种浪漫的情怀,只可惜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看,昨晚不太严重的感冒好象在此时一起发作出来,平日很少生病所以一生起病就更加排山倒海一涌而来。
往常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但现在居然连一辆计程车都拦不到,偶尔只有一两辆车疾驰而过,陆知处只觉得额头传来的热度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耳边的声音就像隔了一层膜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恍惚而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