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子洋
赵文钊的沐休只有一日,次日他便要回到禁军营中了,所以第二日早饭后,便只有季春山和叶清岚以及薛陵和他儿子乘着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装着东西,出了京城往北边的蝎子山而去。
温泉庄子在蝎子山的半山腰上,马车上不去,得徒步走上去,好在路不算陡,也不算远,一路赏着山中春景便不知不觉就到了。
庄子赵文钊已提前着人打扫好,厨子下人也都安排妥当,季春山他们到了后,便被庄子里的仆从请到了客院里。温泉庄子是由数个小院子组成,每个院子都有一处温泉眼,区别无非是主院的大些,而客院的小些,但却也比浴桶要宽敞些,足以容纳下季春山和叶清岚两人了。
上午走了一段山路,到了庄子里后,季春山让叶清岚现在屋里歇歇,他则把带来的衣物收拾了一下,之后不多时庄子的仆从便来请他们去主院用午饭。
午饭后,薛陵又带着季春山和叶清岚在庄子里走了走。之前在薛家季春山见到了好几样如今这时节北方不应有的水果,比如草莓、樱桃、葡萄等。原本他以为都是从南边那边运过来的,不想今日到了这温泉庄子,才知这庄子里还建有暖房,里头却是南北四季的蔬菜瓜果种了很是不少。
之前在家里时,季春山也曾买过一些南方的蔬果,只是到底是经过长途运输的,味道自是不能和现摘下来的比,做出菜来也和季春山想象的味道有些差距,让他颇有些遗憾,没能让叶清岚吃到最好的。而如今,这个遗憾却是能够弥补了。
于是,之后季春山便不再陪叶清岚和薛陵赏景,他先是钻进暖棚里采摘了一番,之后便去了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出来,等薛陵和叶清岚从外面回来,却是正好吃晚饭。
赵文钊给薛陵安排的厨子自是不会差,据说还是宫里出来的,而季春山不是说比他强,只是他做的大多是来自现代的创新菜肴,味道不差的同时,却是更加的新颖别致,哪怕叶清岚有不少菜已经吃过很多次了,但许是食材足够新鲜的缘故,竟是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晚饭后二人在温泉里泡着的时候,季春山看着他微微有些鼓胀的小肚子,虽然叶清岚说自己没事,不觉得撑,但他却是什么都不敢再做了,只把人揽在怀里,大手轻轻地给叶清岚揉肚子。
第100章 二胎
在温泉庄子里, 季春山他们过得着实悠闲又惬意。白日里, 季春山或去暖房里摘摘菜采采果子,或跟着庄子里的护卫去庄子外蝎子岭的深处打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猎物, 等到饭点了便带着收获到厨房去做饭,当然, 他只做他和叶清岚以及薛陵三人的;叶清岚则和薛陵一起, 二人大都待在薛陵的书房里,一个写一个画, 时不时还讨论一下,话题便是薛陵的新作了。
而等晚饭后,叶清岚便和薛陵告别,同季春山一起回了他们住的客院,只是却也不着急睡,待先去温泉里泡泡,顺便温存缠绵了一番后,二人才回到卧室相拥着入眠。
如此不知不觉便过去了数日,直到赵文钊到了庄子里来, 季春山和叶清岚才从他口中得知, 在过去的几日里, 京城里却是发生了大变,和今上永熙帝一母同胞的瑞王竟联合了朝中不少的文官武将,乘着永熙帝病重垂危之际,逼宫造反了。
当然,赵文钊身为统率三万禁军的左威卫将军, 如今既已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季春山他们面前,又是来接他们下山为如期和薛陵成亲做准备的,那便说明,京城里的一切应是已经都结束了。只是虽说如此,但当他们下了山,回到京城里,看到城中大街上那还未清理干净的些许血迹,以及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的执兵披甲一脸肃杀的巡逻兵,季春山和叶清岚却是都不免十分庆幸这次来没有带着季宁煦一起。
赵文钊和薛陵成亲的日子不变,依旧是二月十六日,却也没几日,该是准备起来了。赵文钊虽说放弃了英国公世子之位,也从英国公府分了出来,并置办了新的宅邸里,但他却并没有同国公府决裂,且其祖母及父母长辈俱在,如今已是认同他和薛陵的亲事,所以二人便依旧在国公府里成亲,之后是否在搬出,便到时再说。
赵文钊那边自有英国公府的人操持,而薛家这边,大多的姻亲都在府城老家且都出了五服,久不来往,而京中便只一个宋文希却已在瑞王谋反期间,被趁乱闹事打家劫舍的匪徒乱刀砍死。薛父薛母都已年迈,薛陵也无兄弟帮扶,虽是自己的亲事,却也得事事自己来操办。好在嫁妆嫁衣都已提前备好,只需要再装饰房舍,并采买一些成亲用的喜饼红纸等物即可,倒也不费什么。
之前季春山他们出京去温泉庄子的时候,因为薛陵已提前说了要住几日,所以季春山便去席府告知的郭伦一声。后来他们得知了京中的变故,从温泉庄子回来自是担忧挂念郭伦的,便先去了席家寻他,待见到郭伦一切无碍,才放下了心。在薛陵和赵文钊成亲准备的期间,会试也如期开始了,叶清岚和季春山同薛陵说了一声后,便由薛家的下人带着去了贡院,亲自送了郭伦和席佑进了考场。
去温泉庄子的前一日,季春山他们在戏楼里碰到了镇北将军方均之子方晟,那时方昇对叶清岚异样的关注让季春山心生警惕,后他便向赵文钊询问方家的信息,却发现,方晟的姑姑也就是镇北将军那个因教坊失火而丢了性命的姐姐极有可能就是叶清岚的母亲方沁雅,只是赵文钊并不知方昇姑姑的真实姓名,季春山便也无法确定,只得将这件事暂时放下。
后当他们从温泉庄子回到薛家,再见到薛陵的父母时,季春山突然想到,二十几年前方家遭难的时候,薛家却还未败落,且那时薛父便已在京中为官,而方知良又是极有名气的大家,薛母作为女眷,或许知道其女的名讳。所以季春山便避着叶清岚寻了薛陵,请他帮忙向薛母问一问。
一听事关叶清岚的身世,薛陵当即认真的了神色,应下了季春山的请求不说,还保证就算他母亲不知道,他也绝对想办法把方晟姑姑的名字问出来,让季春山放心。季春山自是谢过了他,却也嘱咐他先不要告知叶清岚,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也免得叶清岚空欢喜一场。这点薛陵懂得,自是也应了下来。
而当今日季春山和叶清岚从贡院回到薛家后,叶清岚被薛陵拉去看他试嫁衣,而薛陵的随侍四月却在叶清岚离开后跑到了季春山的身边,悄悄告诉了他一句话,却是薛陵已经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事,而结果,和季春山之前所猜测的一般无二。
晚饭后,叶清岚和季春山回到了客房,准备沐浴后就休息了,只是叶清岚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季春山却是把他拉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下,看着叶清岚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叶清岚被季春山的动作弄的有些疑惑,便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之前在鸿宾楼里遇到的那个叫方昇的吗?”季春山对他问道。
“当然记得,不是什么镇北将军之子吗?”叶清岚点头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覆在了季春山的手背上,还微微凑近了些,对季春山道:“你还在介意那个人吗?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现在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我的确是很在意,我之后便向赵文钊去询问了方昇的来历,然后我发现……”季春山反手握住了叶清岚的手,踌躇了片刻,终是道:“……他,或者说是方家,可能和你的母亲有关系……”
叶清岚唇边的笑容微微凝住,在他微微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季春山将自己从赵文钊那听来的,还有拜托薛陵打听来的,都慢慢地说了出来。
最后季春山又道:“相同的姓名,且我算过了时候,你母亲被你父亲从京城带回来正好是在教坊失火之后,而你母亲又极善画,虽未曾亲眼见过,但人人都道你的画有方知良方大家的风骨,你又学习自你母亲,你母亲多半便是习自方大家,所以你母亲极有可能就是方大家的女儿。”
方知良一生未收一徒,且在方家被抄家之后,其画作也大多被焚毁,直到奸妃杨氏倒台,方家翻案昭雪,方知良的画作才再次得以再现于人前,但因存世稀少,价值千金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叶母一介女流之辈,被叶父带回叶家时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便已有精湛画技,且她又对作画如此讳莫如深,想来也必是因画而至家败的缘故。
季春山说完,看着面前神色怔然一言不发的叶清岚,他站起身,将人抱在身前。之前他才知道了薛陵问出的结果后,是为难了许久的,他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叶清岚。
如今他虽然可以肯定叶清岚的母亲就是方家的女儿,但他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且这时候也做不了什么亲子鉴定之类的证明,尤其方家人又似已认定了方沁雅当年以死于教坊失火,若贸然上门相认,恐难以令人信服。可叶清岚若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他还有别的亲人在,却不能相认,于他而言也只会徒增伤怀。
只是思量再三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叶清岚,不管如何叶清岚才是当事人,有知情的权利,他却不能打着为叶清岚好的名义,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最后认或不认,总归来叶清岚自己决定才是。
许久之后,叶清岚终于开口了,却是喃喃道:“……所以方昇是我的表弟,方将军是我的舅舅,方大家是我的……外祖父……”
虽然季春山对叶清岚说的,只是他将多方得到的信息总结起来推论而出的结果,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叶清岚对于叶母是方家的女儿,却是已经相信了的。因为自己母亲的事情,叶清岚自是比季春山要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比如他的母亲每年都会有几日悲伤垂泪,现在想想,那差不多就是方大家去世的前后日子,还有其他很多当时的他不理解的行为,现在却是都找到了答案。
“是的,虽然没有确实的凭证,但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只是方家那边,却是未必会相信你我的话,不过薛陵说了他和赵文钊会帮忙,若要相认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季春山道。
平心而论,他还是希望叶清岚能够有些靠山的,尤其他又和赵文钊打听到,方将军对早逝的姐姐很有感情,还不顾他人非议,将人葬入了祖坟中。若知道了叶清岚这个侄子的存在,多半也会善待于他,而叶清岚有了这么一门亲戚,以后就算有了什么变故,也足以能够护着他了。只是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突然起身的叶清岚打断了。
“不需要,”叶清岚站起身,却是浅浅笑起,对季春山道:“不需要薛陵他们做什么,我不打算和方家相认。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也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相不相认……并不重要。”况且,他和方家人虽说有着血缘关系,但到底只是陌生人,且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他也不了解他们,左右现下两相安好,却是没什么相认的必要。
还有一点叶清岚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果去相认,方家必会去调查自己的一切,而如果方家又如季春山所说那般好,只怕会再如当初的郭母一般,对季春山有不好的印象,而叶清岚却是再不想季春山再被别人误解了,哪怕别人是为了自己好。
叶清岚说完,季春山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叶清岚不想认,那便不认,他既已做出了决定,那自己自是只会尊重支持他。
之后二人简单的洗了洗,便睡下休息了,待第二日,叶清岚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薛陵,薛陵自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此事算就此揭过,几人便继续为薛陵的亲事准备着。
又过了几日,会试第二场开始的第一日,便是薛陵和赵文钊成亲的日子。叶清岚和季春山先是在薛家陪着薛父薛母将薛陵送上了花轿,之后便拿着喜帖又去了国公府。虽二人都没什么身份,但作为薛陵唯一邀请的客人,他们还是受到了国公府的周全招待。
拜堂后,薛陵被送去了新房,赵文钊留下给宾客敬酒,叶清岚原本要被国公府的下人领到后院小花园女客们待的地方,只是四月突然出现,却是得了薛陵的吩咐,将叶清岚请去新房里。
“咦?”当叶清岚跟着四月走过来参加喜宴的女眷门所在的小花园时,其中一个四十多岁容貌慈和的妇人却是在看到他后露出了惊诧之色。
“祁夫人,怎么了?”妇人旁边的一位身形稍瘦些且年轻一些却也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见她面露异样,不由开口相问。
祁夫人回神,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好像看错人了。”
叶清岚到了新房后,就发现薛陵已是自己掀了盖头,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桌子上的糕点吃。
“来了,坐吧。”薛陵三两口吃了一块豆沙馅的酥饼,然后又拿起了一块肉松饼来吃。
这酥饼和肉松饼并不是季春山做的,而是之前曾到季家学习的那两个糕点师傅其中一个被薛陵也带到了京城来,却是准备在京城再开新的点心铺子的。今天喜宴上大部分的糕点都是这个师傅来做的,也算是提前举行了个试吃会。
叶清岚以前在家中也是吃过肉松饼的,只是今日不知怎得,看着薛陵吃着那肉松饼,他不由的想起他以前吃时那肉松饼的味道,却是突然有些反胃起来。
薛陵正和叶清岚说着话,突然就发现他脸色不好起来,似是忍耐着什么,便问道:“你怎么了?是身子哪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