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子洋
季春山越说越气,胸膛一阵起伏,但见叶清岚缩在被子里,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只一双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也不知是被厨房的烟熏的,还是被自己给训的,一副可怜虚弱的样子,让他满腔的怒气都化作了无力。
说起来,也是季春山自己没有守约,按时回来在先,而他也没有告诉叶清岚自己的病情如何,所以叶清岚的行为也算情有可原,这么一想,季春山不禁开始反省起自己刚刚似乎太严厉了些。
“……抱歉,我,我刚刚有点急,声音大了些,吓到你了吧。”季春山有些懊恼地说道,见叶清岚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季春山坐在炕边,他看着叶清岚,打算说些早该说的话。
“清岚,关于你的身体,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过,是不想你有太大的压力,影响恢复,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和你说清楚的好,你听不听我的话不要紧,却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胡伯告诉我,你这次生病引发了旧疾,加之身体本就极其虚弱,想要恢复如常人一般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此次若是不调养好,将来……怕是会影响寿数。”季春山紧接着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还有煦儿,我一定会让你们都好起来的。”
见叶清岚依旧神色淡淡,看都不看自己,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季春山不禁有些束手无策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又道:“从前我伤你极深,我也知道当初你不是心甘情愿嫁……嫁给我的,等你养好了身子,如果你还想离开,我便与你和离,放你离开,煦儿……你也可以带走。”
叶清岚终于有反应了,他一下子看向了季春山,“你说真的”
话音一落,季春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季春山一愣,叶清岚却是难得的显露出一丝羞窘之意来。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还是先吃快红豆糕吧,别饿坏了肚子。”季春山笑道,说着自炕头的竹篮里取出了一包点心,打开,拿出一块给了叶清岚。
季春山又道:“你可以带着煦儿离开季家,但煦儿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不管,所以,我希望你和煦儿可以不要离我太远,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们,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应尽的责任。”
“对了,煦儿呢?我还给他买了些东西,又去吴婶儿家玩了?”季春山从回来就没见到季宁煦,只是一开始被乱来的叶清岚气着了没注意,现下才想起来,不过看叶清岚毫不紧张的样子,他就知季宁煦必是好好的,也就没多担心。
见叶清岚点点头,季春山便道:“那我先去做午饭去,做好了再去接煦儿回来。你好好休息,糕点好吃也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嘱咐完,他便起身出去了。
留下屋中叶清岚一个人安静地吃着红豆糕,只觉得口中香甜的味道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午饭过后,季春山把一个包袱放在了季宁煦面前,并笑着对他说道:“煦儿,来,打开看看,看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
季宁煦面对季春山依旧怯怯的模样,但气色看着却比季春山刚穿来时好一些了。季春山说完,他就好奇的看向桌上的包袱,却没动,而后见叶清岚对他点点头,才伸出小手,慢慢地解开了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露出的正是季春山从书肆买的三本书,还有纸笔和墨块儿。这些东西季宁煦都没见过,也不认得,只是好奇地摸摸看看,叶清岚倒是很意外地看了眼季春山。
“对了,还差一个。”季春山突然道,说着,他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什么来,不一会,便从炕柜最底下翻出一个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似乎是一块手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扁平石块儿。
“这还是我小时候用的,保存的很好,一点都没坏,还能用。”季春山翻看了一下手中黑色石块,然后也放到桌上,笑道:“好了,笔墨纸砚都有了,文房四宝齐了,煦儿可以学写字了。”原来那块黑色的石头是一方砚台。
第17章 王小二
原身小的时候家境不错,作为独子,自然不会不上学堂,笔墨纸砚对于当时的季家来说不是什么承受不了的东西,自然是都备齐了的,还给原身专门隔了个小书房,只是后来季家败落,连房子都卖了,原身的小书房里带出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如今也就只有这么一块石头砚了。
说起来原身和叶清岚未成亲前就认识,也算旧识,原身幼时就是在叶清岚的父亲办的学堂里读书的,只是他自小顽劣不受管教,叶父善教书却不善育人,对原身实在无计可施,又不能放任他整日惹是生非,扰乱课堂,便只能劝退了。之后,原身和叶清岚再次产生交集就是在叶清岚二堂哥成亲的那日了。
叶清岚却是看到了纸笔底下的书册,他抽了出来一看,不由道:“这么多”
季春山笑道:“我问了书肆的掌柜,小孩启蒙读什么书,他就给我推荐了这几本,我也不知道哪本好,所以就都买了。煦儿可以换着学,不然总看一本书难免太枯燥乏味。”
叶清岚看了季春山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话。
季春山又道:“我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到底不如你,以后你就教煦儿念书写字吧,也省得你整日在屋里呆着闷的慌,等煦儿学会了这几本,我在去买新的回来。”
之前叶清岚就一直在教季宁煦识字,所以季春山说的他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在季春山要取水研磨,准备让季宁煦学写毛笔字的时候,开口拦住了他。
叶清岚道:“煦儿还小,刚开始学写字用毛笔蘸了水在桌子上练习就行,现在就用笔墨纸张太浪费了。”
季春山有心想说不过几张纸不算什么,他还不至于供不起,不过叶清岚难得向他表达想法,这是一个好现象,他觉得他应该给予支持鼓励,所以他道:“好,都听你的。”
随后,季春山按叶清岚的吩咐将白纸、墨、砚台,还有《百家姓》、《千字文》两本书都收起来,叶清岚则翻开仅剩的一本《三字经》,开始教季宁煦读书识字,季春山难得空闲,就在旁边听了会。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
季宁煦坐在叶清岚的身边,父子俩一大一小紧挨着,看着同一本书,大的读一句,小的就跟着念一句,清润温和的青年嗓音和稚气细嫩的孩童语调接替着响起,季春山不但不觉得无趣,反而听的津津有味的。
不过他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人,没坐一会就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今天他一下子买了一百斤鲜藕,其中七十斤放到了地窖里,准备日常食用,另外三十斤则是准备做成藕粉。
因家中工具有限,季春山便准备分成三次每次十斤制作,经过清洗,去藕节,捣碎,磨浆,洗浆等几道工序,十斤的鲜藕就变成了将近三桶的浑浊藕浆,此时藕浆需要净置沉淀一段时间,季春山便将几个木桶放在厨房角落,而后就出了门。
他打算去做件早该做的事,去胡大夫家给他挑水砍柴,
季春山也清楚,他干的那点活儿远远比不上胡大夫为叶清岚和季宁煦做的,但他现在能力有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胡大夫的恩情他自会记在心里。
胡大夫的家在村子西边,季春山从村子外围绕了过去,和自村子里穿过也不远多少,等到了胡大夫家却发现家里没人,想来是又出诊去了。
胡大夫虽然隐居在安平村,但他医术精湛,诊金也收的不算高,不说这附近的十里八村,就是洋河镇上,方城县城里也经常有人赶着马车来请他去看病的。
胡大夫的家也是一栋只有两间正房的小院子,院子里立着几架木头架子,架子有三层,每层都有一个竹筛,里面是各种半干的草药。
院门半掩着,伸手一推就开了,正房的门倒是挂着锁,季春山细看,也只是挂着而已,没锁上,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立在正房门外,里面还有半缸水。
季春山从院子里找到扁担和水桶,来回了三趟,就把水缸装满了,之后他拿上柴刀背上个竹筐,出了胡大夫的家,朝后山走。
胡大夫没有置办田地,不像一般的农户家可以将地里收割作物后留下的茎杆晒干当柴火烧,只能去后山拾些干树枝来烧火。
季春山连拾带砍,忙活了半个时辰弄了两担柴火,约么有百十来斤,又搂了一箩筐的干草和枯树叶,够胡大夫用上一个月了,便停了下来,担回了胡大夫家。
等把胡大夫家能干的活都干完了,胡大夫也还没回来,季春山也没多等,关上院门就回家了。
走在半路上,季春山突然感到后背好像被人拿石头砸了一下,他回头一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地上倒是躺着一块铜板大小的石子儿。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就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家走。
从原身的记忆里季春山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受到偷袭了,只是原身以前也没找到过真凶,每次也只是气的原地跳脚外加咒骂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