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给我两杯茶
他烦躁地皱起眉,一脚踢开了脚下的小石子。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这股微妙的不虞都没能完全消下去。
唐星北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前排坐着的贺淼收拾完东西,一手拎着书包险险从他脑袋顶上画了个圆,毫无所觉地背上了,扭过头喊:“北哥!雪顶咖啡约不约!”
唐星北拧眉直起身,一手扒拉了下被他书包蹭乱的头发:“滚。”
“哦。”贺淼挠挠头,蠢兮兮地转身呼朋唤友着走掉了。
尽管已经放了学,但班里还有不少人在低着头继续奋战,也有凑堆讨论问题的在喧闹着大声陈述着自己的解题思路。
唐星北收拾好书包,一脚错开椅子,站起身,看了眼旁边的人,恹恹的,不情愿地开口:“走。”
方临淡淡地抬了下眼。
两人出了校门,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一路沉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唐星北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了烙印着铁蔷薇的大门栅栏。
他刚要往里走,顿了顿,又借着微弱的路灯光,从钥匙串拆出一个备用的卸下来,一脸高冷地递给身侧的人:“你的。”
他的指节长且直,清隽白净,方临接过来,没什么语气地说:“谢谢。”
还挺拽的。
唐星北没回话,收回手,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一楼的灯还亮着,外面的柜架上放着把伞,估计唐峰刚回家不久。
唐星北在玄关换了鞋,进门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随意灌了两口。
大概是听到了门响的动静,书房里传来脚步声,接着就见唐峰端着保温杯出来,看见俩人时笑着问了句:“放学啦?”
唐星北嗯一声,目光触及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伸手拿起来:“这是什么?”
“工作文件。”唐峰伸手接过来,顿了顿,“你妈妈那边的公司。”
唐星北手一僵,垂下眼继续喝着水,没再多问。
“对了,”唐峰看向方临,温和地问道,“小临在学校感觉怎么样?一中是咱们省重点,可能有点吃力,不过以你的成绩,补上去应该没问题的。”
方临神色和语气一般漠然:“还好。”
“对了爸,”唐星北低着头,指尖在杯子上摩挲了几圈,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还没问,他是你那个朋友的儿子?”
唐峰神色不变,笑着“嗨”了一声,放下茶杯,低头翻了翻文件夹:“就以前的一个老同学,你不认识。”
方临卸下书包,冷冷地抬起眼。
“老同学?”唐星北抬起眼,偏圆的眼睛眯起时显得格外骄纵,“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知道呢。”
唐峰像是不愿多说,皱皱眉,合上文件就准备回书房:“你问这个干嘛,赶紧上楼写作……”
“陈芸。”方临忽然开口。
他转过脸来,平静地盯着唐星北,重复道:“我是陈芸的儿子。”
屋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这两个字,唐星北曾无数次在碎裂的玻璃花瓶声中听到过,带着尖锐的愤怒,是贯彻了他一整个童年争吵的核心。
唐峰一愣,继而慌张地拧起眉,不满地看一眼方临,这才犹豫着咳了一声,开口:“没错,你陈阿姨她前段时间生病去世了,我……”
“她去世了关你什么事?”唐星北冷笑着打断他,眼角泛起红意,表情神态和他妈妈如出一辙的倔强。
唐峰下意识就想退缩,等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恼羞成怒,重重地把文件往桌子上一砸:“关我什么事?!要不是你妈,我早就……!”
“早就什么?”唐星北心肺里像是着了火,恨意从火里蔓延出来,冷笑,“早就离婚去找你的初恋女友了?”
唐峰脸色一变,却不说话,冷哼一声。
见他这副模样,唐星北忽然弯起嘴角,语气竟然还算温和:“爸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刚开始出来打拼的时候,我妈顶着那么多人的反对嫁给你个穷小子,你是怎么跟她保证的?”
唐峰生平最厌恶别人提起这一点,因为曾经倒插门的事,平日里那些生意伙伴里话里话外地看不起自己,还讽刺什么凤凰男。
顶着这个恶心的称呼忍了这么久,尽管现在早已事业有成,但唐峰还是常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自卑中。
唐星北不愧是自己亲儿子,这一点痛处戳得简直鲜血淋漓。
他顿时怒急攻心,从耳到脸烧得通红,伸手捞起文件恨恨地朝他身上一砸:“你少跟她学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多想娶她!我这几年从来没短过她吃喝还要怎么样?!”
酸涩从喉间一路上涌,唐星北没躲,也懒得躲,稍稍侧了侧脸,满打满地挨了这么一下。
文件档锋利的塑料封边从先前磕青了的额间划过,散了一地的雪白纸张。
但这尖锐的痛楚感却让唐星北慢慢冷静下来,他张了张口:“那你往家带过的那些女人呢?”
闻言,唐峰未散尽的怒火顿时就泄了个干净,他慌张地愣了下,接着僵硬地错开眼,端起茶杯就要转身:“你才多大!大人的事你懂什么,赶紧回屋学习!”
唐星北盯着他,冷笑一声,回头瞥了眼站在旁边看了一出大戏依旧眉冰目冷事不关己的方临,收回视线,一把拎起书包,转身“哐!”一声砸上了门。
等人脚步声走远了,唐峰才不满地看一眼方临。
他调动着脸上的肌肉,像是想勉强扯出个笑来,却没成功,就这么尴尬地半挂着嘴角:“不用管他,你也上去休息吧。”
方临没理他,拎着书包直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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