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泠司
一般来说,到这一步他就该走了,公司里还有其他事情等他处理,处理不完又要加班。
可是今天不一样。在秦深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前,蒋喻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秦深,谢景迟不是阮珩。”
这是他进入秦氏以后,第一次没有在秦深的名字后面加上尊称。
“他和阮珩不一样,你不要把他们搞混了。”
在他说出“阮珩”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室内的空气凝固了。
阮珩。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禁忌的名字。
她仿佛红颜祸水的最佳代名词,生前死后都搅得秦家不得安宁。
因为她,秦念川和自己唯一的孩子秦逸反目成仇,甚至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因为她,少年时代的秦深和祖父秦念川的矛盾一度激化到夜不归宿。
“蒋喻。”秦深很轻很慢地叫了他的名字,里头满是警告意味,“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蒋喻嘲讽的弯起嘴角。他的目光扫过满满的烟灰缸,最后落到秦深的身上,“真该让谢景迟看看你这幅样子。”
袖口凌乱,领口有咖啡渍,头发凌乱,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他从没想过这样一个有严谨到甚至轻微洁癖的男人竟然能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蒋喻喃喃自语,“他真该看看,我这辈子头一次看到你狼狈成这样……他居然觉得他对你毫无影响,到底要对自己多没自信才能说出这种话。”
提到谢景迟,秦深的喉结动了一下。
“别去打扰他。”他沉声说,“让他静一静,别火上浇油。”
蒋喻嗤笑一声,“秦深,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从他的衣食住行到人际关系都要插手,他做点什么都逃不开你的视线,病态得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这种时候又要装大度,说什么他离开你是好事。如果有别的Alpha碰了他,我看第一个发疯的人就是你……不,你已经疯过了,就算没有找到证据,那个叫方棋的Alpha也会被你用其他手段报复,对不对?”
秦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那是他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蒋喻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你不会真的觉得他会等你一辈子吧?你放开了他,他迟早会遇到别人……”
“闭嘴。”秦深的眸色很深。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很轻地点了两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蒋喻也不例外。
但蒋喻像豁出去了那样,不管不顾地往下说,“你就算今天开除我我也要说。我确实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猜的,但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不是吗?”
蒋喻打小父母双亡,在家产被无良亲戚吞没后,万幸得到秦深祖父秦念川的资助。
在秦念川资助的一众孤儿里,他的学业最优秀,秉性也最好,所以他最受秦念川喜爱也不算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每逢假期,秦念川会把他从孤儿院接到自己家暂住,免得他在外面漂泊流浪,居无定所。
如此一年年下来,蒋喻姑且算半个在秦家长大的小孩。
他第一次见到秦深是在十五岁。
那个傍晚,秦念川指着个比他小却比他高的男孩子告诉他,这是他的孙子,希望他们今后能好好相处。
那段时间他一直住在秦家,加上秦念川处理某些事情,并没有刻意避着他,所以他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一点也不算什么。
比如秦深的生母是阮珩,再比如秦深和他祖父秦念川之间的那些矛盾。
“你因为父母的事情拒绝向谢景迟敞开心扉。但是你忘了,谢景迟是谢景迟,不是阮珩。”蒋喻不给他打断的机会,极快速地说,“你这样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秦家对他有恩,他就恪尽职守做一个助理。
起先他只是遵从秦深说的,偶尔照拂一下那个不受宠爱的少年,后来……
“连我都看得出来,谢景迟爱你,你也爱他。”
“我爱他吗?”秦深嗤笑,“我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像是爱他的样子?我根本不爱谢景迟。”
蒋喻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悲切和怜悯,“你如果不爱他根本不会标记他,也不会为他煞费苦心做这么多得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不伤害他的方法。”
“谢景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秦深终于,“蒋喻。”他的语气十分和缓,完全没有身居高位的倨傲,“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不怪你,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才能把事情说得这么简单。”
蒋喻动了动嘴唇,“我没……”
“听我说。你是一个很有道德感,也很热心肠的好人。如果你知道阮珩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绝对不会帮我说话的,我可以肯定。”
蒋喻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置喙。
他的确一无所知。
秦深没有介意他的反应,继续说着,“你只会劝谢景迟快逃,逃得越远越好,去我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不会……”
“你会,当初我易感期,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对他做,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强奸犯预备役。”秦深那一眼像是要把他连灵魂都看穿,“所以停止插手我和他的事情。”
被戳中软肋的蒋喻硬撑着不肯放弃。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眼神摇摇欲坠。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道复杂的难题,在抽丝剥茧的最后,他发现自己还欠缺最关键的线索。
他有预感,阮珩生前的遭遇是解开一切难题的关键。
秦深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沉默其实约等于某种层面上的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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