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泠司
因为职业的缘故,她当然认得也接触过这种药。
西地安唑是一种因为副作用强烈而受到严苛管控的处方药,能够有效抑制Omega信息素分泌,通常用于Omega标记清除手术的术前准备。
会吃这种药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是一个已经被标记过的Omega。
她的委托人说自己对他很不好,当时她还怀疑过真假,现在看的话,这句话很有可能没有半分夸大。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上面签字。”
谢景迟的睫毛很长。落下来,很容易就遮住了他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瞳仁。
他神情倦怠地翻完了面前的那份协议,非但没有动笔,还问了她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问题,“如果我不在上面签字的话,他会为难你吗?”
她愣了下,完全没想过他会拒绝,或者说她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是有什么不满吗?”
通常来说,拒绝在这类协议上签字的理由大都是觉得钱给得太少,不足以弥补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失去的东西。
然而以她从业多年的经验来说,她从未见过如此优渥的赡养费,足够一个人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地挥霍一生都还绰绰有余。
“不是,是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受之有愧。”谢景迟说,他不签字和上面的数字大小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他不想要。
服用西地安唑导致谢景迟的精神很差,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一下,“李律师,会面结束后,可以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几句话吗?”
“可以,你说吧。”结束后她还要向那位秦董事长汇报,帮忙带话只是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她对这个叫谢景迟的年轻人印象非常好,愿意给他一点便利。
谢景迟睁着空茫的眼睛,“跟他说,不需要这些,如果他急着和我离婚的话就来找我,一起去把离婚证拿了,我随时都有空,我等他一个月。如果不急的话也可以先分居,两年后去法院递交申请就能解除婚姻关系了……”
“这次走我不会再回来了。”谢景迟侧过头,对上那双眼睛,李莉仿佛被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绝望所淹没。
“标记我会洗掉,让他不用担心。之后我准备出国继续读书,研究生、博士,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毕业,毕业后还会不会回来,不过没关系,就算回来我也会去别的城市定居……总而言之,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回到沄港市的第二天下午,谢景迟又去上次那家医院做了一次体检。
报告中显示,他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已经降到了一个无限接近于Beta的水准,其他指标也合格,可以准备安排手术。
长期维持低信息素水平对Omega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主刀医生文主任看过血检报告,拍板将手术定在两天后。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谢景迟正式住院,并停止服用西地安唑。
上次他才刚经历过一次发情期,虽然用了抑制剂,但身体里的信息素水平还是高的有点不正常,文主任不得不给他开了最大剂量的西地安唑。
除了西地安唑本身就有的那些副作用,信息素水平的急速衰退也是他这段时间嗜睡、盗汗、多梦、精神难以集中的罪魁祸首。
手术持续了两三个小时,因为不是全麻,他感觉得到手术刀是如何划开他的身体,将冰冷的液体灌注进来。
麻药麻痹了他的知觉,洗标记到底疼不疼他不知道,不过比起疼,这种手术更像是把身体的一部分剥离掉。
标记是很粗暴也很霸道的东西,是他的Alpha留给他的烙印,这个烙印不止在他的身体上,更在他的灵魂里。
现在他要摆脱这种控制,他忽然想知道,摆脱了Alpha留给他的这些东西以后,他还能变回过去的那个自己吗?
手术完他还要在ICU病房住24小时,期间每隔一段两小时都会有护士来和他说话,确认他还保有完整、连贯的思维能力。
就这样,他度过了自己的重症观察期,并且很幸运地没有成为那10%。
从ICU转入普通病房,他打开手机,发现秦深并没有联系他一起去办离婚证。
两年后向法院递交申请,然后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秦深选择了这个。
——就这样不愿意再见到我吗?
第67章
酒店37层的私人套房,香槟色的壁纸,米色的羊毛地毯,象牙白的家具,卧室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景。
谢景迟靠在床上,面前的简易书桌上摆着笔记本和一叠专业书。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财经向的谈话节目,谈话的主题是劫后余生的谢氏。
随着方如君伏法、谢明耀被带走调查和案件的调查报告公布,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谢氏风云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但在专业人士眼中,这场旷日经久的内斗远远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谢予书上任后又召开了两三次紧急董事会议,罢免了公司四成以上的中高层,一周前,这群人以公司董事会召集程序违反《公司章程》《董事会议事规则》等相关规定为由,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撤销董事会决议,目前沄港市清河区人民法院已受理。
镜头给到刚走出法院的谢予书一个特写。
在谢景迟的记忆里她是高傲冷漠、无坚不摧的女战士,然而在现代技术的高清镜头下,她的黑眼圈和沧桑疲态无所遁形。
谢予书拒绝回答记者有关这场闹剧的每一个问题,只是在助理的陪同下坐上了那辆久候多时的加长轿车。
望着车子离去的背影,谢景迟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长久处于沉重压力下独木难支的憔悴。
那个姓曹的专家侃侃而谈,姓金的主持人偶尔捧哏两句,谢景迟听着听着,总觉得脖子后面有点痒。
手术留下的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会伴随着瘙痒,他顾忌着文主任的嘱托没有上手去挠,但痒这种东西越是刻意地想要忽略就越是折磨人。
就在他将要无法忍耐之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像赤道附近某个不知名的热带小国,潮湿灼热的夏夜尽头最后一朵盛开的玫瑰。
随着血液中的西地安唑被逐渐代谢掉,他的信息素又回来了。
这一次,玫瑰和荔枝馥郁甜蜜的香气里没有再沾染寒凉的冬雪和清新的薄荷,一如他遇到那个人从前。
像这样放任信息素失控会打扰到同楼层的其他人,谢景迟愣怔了一会,下床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上次来做客房服务的赵经理除了两种形态的抑制剂还顺便给他带了一瓶全新无拆的信息素阻隔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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