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珊漫
“你……该不会也姓齐吧?”
孟然词穷,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肩章上,那是实习警员的一拐标志。他确认自己认错了人,只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还有人长得和齐锐这样相像。
“孟队您说笑了。”青年不疾不缓地解释,“我叫吴瑕,是警校今年的毕业生,目前在83号实习。”
“你认识我?”孟然狐疑道。
吴瑕并无多话,微微一笑便欠身离开。他径自出了行政大楼,在园区里拐了几道弯,走向了审讯室的方向。
吴瑕有个旁人不知的本事,那便是过目不忘。他不仅不脸盲,且能一次记住人的五官特点。暴动那一晚,他曾在新闻里看到过市特一支队队长的镜头,屏幕下方标注了孟然名字和职务,仅仅停留了两秒。
除了能迅速识人以外,吴瑕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助他在本届毕业生中脱颖而出,被齐锋一眼相中,随即挑进了83号,原因正是他长得极像齐锐。
审讯室的门外,吴瑕还没进门,就遇上夺门而出的姚一弦,风风火火地与他擦肩而过。
吴瑕同样记得这个人,他生得那么好看,可谓堪比尤物,地位还极其崇高,是公安部一把手姚永昌的亲生儿子。
踏进审讯室后,吴瑕先把照射着齐锐的台灯给拧正了。适度的光线下,他总算看清了齐锐真人。那个同他外貌相近的男子有着被时间洗练过的沉着,还拥有他现在所不具备的从容、淡阔。
齐锐抬了眼,和吴瑕眼神一撞:“是齐锋让你来给我做笔录的?”
“不着急,您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吴瑕道。
“这么随便?”
“您持枪威胁姚一弦的案子,整个黄江警界都有所耳闻。闹了那么大,锋爷却只派我一个实习生过来,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齐锐只觉这新人还挺有意思,随口又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长像……”
“托您的福,让我一毕业就进了刑侦总队。”吴瑕毫不避讳,“要不是有幸在外貌上做了您的翻版,兴许我已经被分去交警总队了,做交警倒没什么不好,但我之所以考警察就是为了做刑警。您可以叫我吴瑕。”
“吴瑕?纯洁无瑕么?”齐锐失笑。
绰号纯洁的应声点头。
齐锋来了,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监控,抽出手铐,先把吴瑕跟一个立柜铐去了一块儿。
吴瑕当即就猜出齐锋要干什么,连忙劝道:“锋爷,您别动手!教导员他脸色不太好,看样子还生着病呢。”
齐锋没有答话,径自走到齐锐座前,反手撩起一掌,朝齐锐的脸上狠狠甩了过去。齐锐的嘴角当即就渗血了,他撇过头,静静看着齐锋半晌,眼神冷得像块冰。
“怎么,不服?”齐锋反问,“要不是我,你去的该是看守所,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齐锋打开了困住齐锐的审讯椅,吼道:“来啊,发泄吧!我知道你这些年压抑得很,有什么不满,你都可以冲我来!”
齐锐坐着没动,脸上的愤怒却渐渐浮了上来:“你为什么不救她?当时明明还有机会……你为什么不让我救她?!”
齐锋知道齐锐说的是谁。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唯一的弟弟就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心结。
“你以为她死了,就你一个人心痛吗?”齐锋居高临下,盯着齐锐:“可那又能怎么办?如果当时我们去救了她,不但她会死,我们也要陪葬!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齐锋语落的瞬间,齐锐忽地站了起来。他抄起一把椅子,“哐”一下砸在了审讯桌上,玻璃台面倾刻碎裂,明晃晃的台灯被砸翻在地,投映出两个剑拔弩张的剪影。
齐锐的眼睛泛了红,他喘着气,闭着眼,脑海中,母亲临死前的梦魇又如潮水般袭来……
年少的齐锐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失血,看着她抽搐,看着她一点一滴地流失生命。他想要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救起她!哪怕就是死,他也愿意陪在母亲的身边!
然而,齐锋却拦住了他!
记忆中,哥哥的手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幕,牢牢捂住了他想要嘶喊、痛哭的嘴;摁住他想要跃起的身体;齐锐记得那时,自己的后颈被一颗颗无声的眼泪所灼痛,那是齐锋在哭……可他就是不松手,死也不肯放他去救他们的母亲!
椅子摔落在地,又被齐锐猛地踹飞出去。他都记不起自己究竟忍了多少时日,忍了多少年,一把利刃插在心头,忍到换了性情,忍到变成另一个人。早在他15岁那年,他那颗心就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可齐锋还不准它流血,还要逼他亲手粉饰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
第84章 与子同袍 31
无数画面从齐锐的记忆深处被唤醒,所有的忍耐都显得那么无能而丑陋!就像他忍耐着弑母之仇,忍耐着姚一弦对孟然的伤害;就像安澜为了他,忍耐着取悦齐锋,为了上位,忍耐着去给齐则央鞍前马后……
终于,齐锐的忍耐在这一刻尽数达到了极限,他猛然侧身,对齐锋挥拳相向。
齐锋生生受下了那一拳,转而也不再客气,抬手还了回去。
被铐在一边的吴瑕一下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位齐警官在审讯室内拳脚相向了起来。
碍于行动受限,吴瑕只能呼喊着劝阻两位领导,劝他们保持冷静,莫要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可齐锐和齐锋都充耳不闻。一时间,审讯室内只有那两兄弟你来我往的拳脚声……
能见的椅子全都折了腿,可用的仪器全都报了废。
齐锐和齐锋总算打够了,个个脸上挂了彩,一边一个地靠坐在墙角喘气。齐锋点了支烟,冲齐锐抛去了一瓶胃药:“拿去,你那个小朋友送来的,胃疼就赶紧吃药!”
齐锐把药收进了口袋,面上并不领情:“经了你的手,突然就不想吃了。”
齐锋冷哼一声,又朝吴瑕抛去一把钥匙:“吴瑕,你先出去。”
吴瑕一把接过钥匙,给自己开了铐:“锋爷,要不要给您和政委拿医药箱过来?”
“死不了,忙你的去吧。”齐锋道。
台灯的光源如聚光灯一般投射在漆黑的审讯室内,吴瑕离开后,只剩下齐锐与齐锋。
齐锋没顾形像,依旧坐在地上抽烟,足足抽完了一整支才问:“和董书记女儿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董振是现任的黄江市委书记,早年曾受陈向渠力荐,从某大型国企的一把手转战来了政界。齐锋看重董振和陈家的渊源,更看重的是这位市委书记恰恰就与齐则央不合。
想要稳固政治关系,除了政见统一、立场一致以外,还有一条千百年来屡试不爽的老套方法,那便是联姻。
齐锋早已踏入了政治婚姻的殿堂。这些年来,他在岳父家尽心尽力,堪比入赘,终获认可与支持。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再拉上齐锐,一同丰满他们的政治羽翼。
“我早就和你说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法结婚。”齐锐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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