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珊漫
姚一弦接着说:“我哥一直有个问题,到死都没机会问你,却是他这一生最想知道的。”
无人的走道上,俞宁转过头来,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等着姚一弦道出那迟来的一问。
一颗眼泪忽从姚一弦的眼角滚下,他勉强微笑了一下:“一炎最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当虚假和真实水乳交融,入戏就会变得轻而易举,那一刻,仿佛有一串破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姚一弦知道这源自于俞宁的内心。
俞宁抬了抬眼镜,低咳一声,抬头和姚一弦对视,眼眶已微微泛红:“当然。”
简洁的答案令姚一弦露出了一丝不意察觉的冷笑。
当然?!
多么弥足珍贵又讽刺至极的两个字!
一炎,你听到了么?这就是你用全部生命去深爱的男人!在你活着受尽折磨时,不惜弃你而去;在你死后,却大言不惭地表示爱的当然!
姚一弦忽然转了话题,他说:“麻烦你回去告诉小孟,我哥哥已经过逝了,死者已矣,一个不存在这世上的人,无论过去订下了多少山盟海誓,都不可能替代眼下的感情。所以有些事,小孟他真没必要那么做。”
“孟然他……又针对你了么?”
极为顺利地,俞宁又被带入了另一个主题。
姚一弦把脸转向一边,并没回复。有时候,不答、不解释便是一种最好的回复,让一切尽在不言中,原就是欲加之罪,编得不圆,落下了把柄,处理不难却很烦。反倒是让听众自己去意淫,去发挥,要比亲耳听到的更有可信度。
“对不起啊,我其实已经和孟然沟通过了,只是我没想到他还会找你麻烦。”俞宁有些自责。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姚一弦站起身,发出了最后的邀请:“没事,看在你的份上,我没什么不能忍的。已经很晚了,你送我回去吧。”
来到姚一弦的住处,房里的布置竟重叠起记忆里的另一个空间,那是一炎在剑桥郡的住所。在俞宁看来,这种相似是双生儿之间互通的默契,殊不知所见的一切全是为了他有朝一日的到来而精心布置。
姚一弦腾空沙发上的书籍,对俞宁道:“随便坐吧。”
一股玫瑰的芬芳洋溢在这间复式房里,那是代表英伦的花。俞宁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随手翻了几页,英文原版的古典乐赏析,同样也是一炎的兴趣所在。
霍然间,俞宁想起几个月前他曾和孟然去听过一场音乐会。地点是在黄江音乐厅,四处金壁辉煌,金光四射。孟然笑着说走过红毯的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跻身上流社会的错觉。只可惜,当演出进行到三分之一时,他就靠到了他肩上睡了过去。
孟然很辛苦,前一天正赶上他值夜班,想要小憩一下也无可厚非。但要是换作一炎的话,想必再怎么疲惫,也会聚精汇神地听完最后一个音符吧。
走神的当口,一杯红茶递到俞宁面前,姚一弦说:“这是从伦敦带回来的,你应该喝得惯。”
俞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竟连味道也是这等熟悉。
热气上腾,眼镜上浮起一片水雾,俞宁擦了擦镜片:“黄江的冬天不比北京,到了室内也没有暖气,你多注意衣服的增减。晚上休息前记得把门锁好,虽说你本身是警察,但独门独户的,真要出点什么事,我怕你一个人不行。还有那燃气……”
“你过去也这么提醒我哥哥么?”姚一弦打断了俞宁的话。
听似暧昧的一问让俞宁微微一愣,随后道:“那是在英国,环境不同。”
想要另起话题时,姚一弦已经坐来了身侧,他靠到俞宁身边,近乎耳语地低低说了几个字:“孟然得明天才出院……”
短短一句却有多重含义呼之欲出。一时间,俞宁的心乱了起来,他的脸被姚一弦轻轻地掰转过来,逼着他凝视着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迷乱的香混合着迷乱的神志,近距离去看姚一弦,俞宁发现相比一炎,他弟弟身上那种妖娆的气质竟更为迷人。无可挑剔的五官配以白净、细腻的皮肤,鼻尖下,那对被红茶晕染过的唇微微张启,姚一弦分明没有说话,却像是早把渴求诉出,竟让他有一种凑去含住,放肆亲吻的冲动。
就在四唇快要相瞌时,俞宁猛地回过神来,及时往边上避开:“我……我该走了……”
他飞快站起来,向外走时,就听姚一弦低吟了一声,俞宁急忙回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出现症状了?”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律失衡,坐一下就好了。”
姚一弦的轻描淡写并没让俞宁放下心来,他走到书桌上自顾自翻找起来:“你的常用药放在哪里?先吃药,不行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俞宁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储药盒,打开后,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跃上桌面,“砰砰”一阵,又滚落到地。看到那些药丸的瞬间,俞宁的心刹时抽痛起来,储药盒共有两层,当他揭开第一层后,下方的白色粉末进一步证实了猜想。
“你也沾染毒品!”俞宁放下药盒,满是痛心地看着姚一弦。
“这只是氯胺酮,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也不行!”俞宁快步走到姚一弦边上,激动道:“你知道你哥哥染上毒瘾后,有多痛苦么?反反复复戒了再染,染了再戒,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怎么能再步他的后尘?等软性毒品上了瘾,接下来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一炎染上毒瘾,这怪不了他,是我害了他……”姚一弦陷在沙发里,望着跟前焦急的男人:“至于我,玩这些东西只为两个字,空虚。”
出人意料的答案令俞宁有些迷茫,反问说:“你还有什么值得空虚?”
姚一弦冷笑:“你以为我二十多岁就做到警监,就该天天偷着乐吗?俞宁,你知道这些年来,我都过的什么日子吗?你有没有经历过挚亲去世,想要参加个葬礼,还要历经复杂的审批。最后,整整隔了三年才看到他冰冷的墓碑?”
“呵,我也真是糊涂了,这些你怎么会知道?唯一理解我的人已经死了,我经常会想或许一炎还活着,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但每天醒来,我仍旧是一个人。姓俞的,你以为我不恨你么,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可一炎让我原谅你,因为他爱你,他到死都他妈爱你!”
姚一弦垂下肩,语调轻颤:“他为你割了两次脉,因为你骗他,趁他睡着了就逃回了国。你知不知道他醒了以后,崩溃成什么样?绝食、自残!输液管插上了,他就自己拔下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他才变成那样,我一直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等他死了,我才知道在他心里只塞了你,你一次次地辜负他,他却从没有中伤过你,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你不好!”
俞宁突然呜咽了,他坐回到了姚一弦身边,轻声道:“对不起,一炎,请你原谅我……”
时间与空间在这番对话里起了微妙的变化,让俞宁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张开双臂,把那具单薄的身体拥进怀里,低声道:“我……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你叫我什么?”
俞宁想答,没出口的字句却在一对薄唇给逼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腾出足够距离,看清姚一弦。
对视约有三秒,同时也是理智瓦解的长度。
再度拥吻时,俞宁已不再处于被动,像是这样才能表达歉意一般,他用力搂过那具陌生又熟悉的躯体,他确定怀里的人并不是一炎,更不是孟然。
所有的意志都在化解,所有的良知都在变浅。俞宁吻上姚一弦的额头:“我知道你是一弦……”
姚一弦凑到俞宁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你还想要吗?”
像是酒瘾上来的人才喝了两口,就被收了酒杯。俞宁所不知道的是当他在欲海沉沦之时,孟然正在处理家里那场危机,对方仗着人多,狠狠推了他一下,牵动了脖子上的枪伤,孟然疼得咬牙,却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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