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候
甘想抱着他一通咬,过足了嘴癮这才到一旁坐下,随手把画册翻得哗啦哗啦响,唏嘘的缅怀自己的青葱岁月。画册翻到前面几页他看到了一幅画,画的是一片油菜花地。遍野的黄花占了大半幅画面,远处是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拽着风筝放飞在空中。风筝线似有似无,一角飞出了画册,让人忍不住把视线转向画外。
油菜花画得很精致,像照片一样真实,骑车的少年虽然朦胧却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毫无拘束,像放飞的风筝沐浴着自由的阳光。
甘想的目光往下,看着文字介绍,这是十几年前“新风采”油画比赛一等奖的作品。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中。
甘想把脸凑近再仔细看,果然是那两个字,看看年纪也吻合,只不过……他捧起画册,迎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打量画者两寸大的照片,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模样儿也差太多了吧?重名吗?”
“嗯?你说什么?”田天抬头问。
“哦,没事儿。对了,中午了,先出去吃饭吧,下午还要去画廊采访呢。”他合上画册说。
田天答应着:“行,我把这点整理完就可以走了。对了,你再帮我查一下上届画协会长的名字,刚才没记下来。”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把拿出的资料放回原地。甘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幅画和画者的照片。不知道也叫这个名字的男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阿想,走吧。”田天回头招呼。
甘想回过神:“来了。”他合上手中的画册放回书架上。
照片上名字叫龙宇的少年眉目如画,随着画册的合拢,羞涩的笑容被遮住,隐藏于流逝的岁月中。
……
天高云阔,艺术画廊基本完工,雪白的外墙搭着脚手架,几个美院的学生正在绘画。浓重的色彩和奇妙的构图,让高高的围墙生出些梦幻的感觉。
画廊经理正和几个人站在外墙底下,之前见过面,甘想和田天走上前打招呼,甘想随口说:“这外墙什么时候能画好?”
经理笑说:“这周就验收,所以这些学生正抓紧呢。”正闲聊着,忽然“哐”一声,一桶颜料从脚手架上跌落下来,怒放的花一样溅开在地上。几个人躲闪不及衣服溅上了。
经理很是恼火,抬头对脚手架上作画的学生喊:“怎么搞的?小心点!”
田天是老好人,掏出纸巾递过来,说:“没事儿吧?先擦擦。”
“怎么擦啊,一身都是!一会儿董事长就要过来接受电视台采访,我要上镜的!”经理的火气有些高涨,指着脚手架说:“谁弄下来的?给我下来!”
甘想看不惯他的嘴脸,让田天到里面去看看。田天的身影刚进大门,脚手架上的男人手脚并用爬下来,小跑步到了近前,一边擦汗一边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一不小心弄翻了,真是对不起。”
经理一心想着等一下上镜的形象问题,怒气冲冲地看着男人说:“我的衣服很贵的!你赔得起吗?你……是老师吗?不在底下看着你的学生,你爬上去干什么?”
男人身材瘦弱模样普通,眼角有淡淡的皱纹。脸颊晒得绯红,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脸上左一块右一块沾着颜料,看上去有些滑稽。他连声道歉,说:“是是,对不起,我,那个,你的衣服……”
“龙宇……是你?”甘想惊喜地喊。
男人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眼睛一亮,温柔地笑:“是你啊。”
甘想指着龙宇对经理说:“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经理板着脸,嘴里还在嘟囔着。
“你怎么在这里?”甘想把龙宇拉到一旁,低声问。
龙宇笑了笑,小声说:“来画外墙。”
他性格还是那么温柔,想到他托叶奇送来的油画,甘想心里十分感激,低声说:“我知道你在画外墙,我是说你怎么会来这儿画外墙,那么辛苦,你不是和……”他话还没说完,看到龙宇低下头缩起肩膀往墙根溜,冲自己直摆手。甘想疑惑间,经理已经大踏步到了路边,几辆车停下。
带着墨镜表情冰冷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下车,周围的气压陡然降低。
“潘先生!”经理殷勤地上前,介绍甘想说:“这位是报社记者,电视台的说三点半准时到,其他人已经先进去了。”
原来他就是潘建辉!甘想第一次见到他,想到自己和田天的案子好歹也要多谢他,忙伸出右手,还没开口自我介绍,潘建辉略略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了,态度傲慢。甘想撇撇嘴,瞧着缩在脚手架旁边的龙宇,想起那个画册的事情,就招手叫他说:“龙宇、龙宇!”
一听他喊,龙宇的眉眼垮下去,耷拉着脑袋,正往画廊里走的潘建辉停住脚,看着甘想招呼的方向,眉头拧起来。龙宇低着头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停住。
“你怎么在这里?”潘建辉低声问。
“学校,说有个、有个,所以……我……”龙宇开始结巴。
潘建辉抬手擦着他脸上的汗水和颜料,问:“这几天是不是我一出门你就出来了?”
龙宇有些歉意地点点头:“嗯。”
抬头看了看脚手架,潘建辉的声音有些发硬:“别跟我说你一直是站在那上头画画。”
“嗯。”龙宇没什么底气了。
“你……”男人明显忍着,眼神喷火。
龙宇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画廊经理求救似地说:“我们经常下来休息,真的,不信,你、你问经理。”
“你自己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居然偷跑出来干这个!家里缺钱吗?我用得着你出来晒太阳、做苦力养我吗?”男人终于没忍住,吼叫起来,嘴里的唾沫喷溅了龙宇一脸。
所有人都被震倒。
龙宇缩着脖子避过他的狮吼,拉起他的手说:“你别生气,还有一点儿就完工了,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男人扭过头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盯着甘想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有点面熟,找龙宇干什么?”
聪明的甘想脑子一转立刻微笑说:“我是报社记者,刚才想采访一下画外墙的学生,没想到刚问了龙宇先生的名字,您就过来了。”
男人眉头一拧说:“他不接受采访。”说着握着龙宇的手,大踏步往画廊走。
经过画廊经理的身边,看到他身上的污渍,龙宇忙说:“对了,刚才一不小心把颜料弄到经理的衣服上了,真是对不起,经理的衣服很贵的……”
潘建辉扭头看着经理,经理眉开眼笑说:“刚才就想说,这就是一幅后现代意识流作品啊,龙宇先生您得给我签个名,这套衣服一定要裱起来。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
全市各大媒体的记者齐齐到场采访画廊主人潘建辉。采访结束后,照例要吃喝一顿。自助晚宴设在艺术画廊旁边的酒店里,也是潘建辉名下的产业。
田天端着盘子站在餐台前守着自己最喜欢的生鱼片。甘想嚼着牛排四处寻找,不见潘建辉和龙宇。好奇心作祟,让他很想了解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男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