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檀无衣
“你一个人去的J市吗?”贺池忽然问。
“不是,”谢瞻顾说,“和周游一起。”
贺池沉默两秒,问:“你喜欢他吗?”
谢瞻顾并没有把他、陈甸甸和周游之间骗来骗去的事告诉贺池,所以从贺池的局外人视角来看,就是周游在追谢瞻顾。
谢瞻顾扫了周游一眼,对着手机说:“暂时还没有。”
“你——”贺池微微一顿,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说了句“早点回来”。
谢瞻顾应了声“好”,通话结束。
贺池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电梯刚好来了,他走进去,伸手按了“11”,电梯门合上,上升时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他刚才本来想问“你会和他上床吗”,但这个问题实在太越界,而且他根本没有这么问的资格,所以就没问出口。
左右两边的电梯内壁都装着镜面,贺池偏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看到了赤-裸-裸的烦躁。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把情绪写在脸上,除了失控的时候。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贺池走出去,刚过转角,就看到了站在1105门口的房听雨。
房听雨看到是他,先是失望,接着堆积起愤怒。
贺池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看到大门上横七竖八贴满了A4纸,纸上写满张牙舞爪的红色大字——同性恋、变态、诱拐犯、垃圾、人渣、去死……
“你又犯病了吗?”贺池冷声问。
“那也是被你们逼的!”房听雨一开口就歇斯底里。
“有病就去医院,”贺池伸手去撕门上的纸,“别来找我发疯。”
房听雨悲愤交加,恶狠狠地说:“我当年就该一刀杀了你,不,我就不应该生下你。”
贺池淡淡地说:“你可以再杀我一次试试。”
房听雨忽然泪如雨下,她紧紧抓住贺池的手,哭着说:“对不起,儿子,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只是气昏了头。你明知道我有多恨谢瞻顾,你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妈求你了,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贺池早就习惯了房听雨的反复无常,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面对她,冷眼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女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从我九岁那年起,我和你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没有资格管我。从哪来就回哪去,不要再来骚扰谢瞻顾,否则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
“钱钱钱!难道在你眼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钱吗?”房听雨哭得更凶,“我以前是对不起你,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弥补,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房听雨太吵了,邻居都被她惊动了,祥崽也在门内叫个不停。
贺池极力克制着动手的冲动,沉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要你这辈子都背负着罪恶感,怀着愧疚活下去,一直到死。”
他忽然勾起一个恶质的冷笑,话音里满是嘲弄的意味:“不过你放心,钱我还是会照样给你,这是对你养过我九年的偿还,还完之后,我和你就彻底两清了。”
房听雨红着眼瞪着他:“你是我生的,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只要你活着,就别想和我两清。”
这句“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再次勾起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
直到现在,只要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一天,贺池还是会恶心得想吐。
当时他爸去世还不满一个月,房听雨抱着她和现任丈夫生的女儿来找他,她让女儿喊他哥哥,贺池立刻很凶地说了句“闭嘴”。
小女孩被他吓哭了,房听雨哄了几句,也跟着掉起眼泪,边哭边说:“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别吓她。她月底还要做手术,手术费要二十万,到现在还没筹齐……”
贺池一脸冷漠地打断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听雨抹了抹眼泪,一脸哀切地看着他:“看在我养过你九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万?你爸开药店应该挣了不少钱,还有保险赔偿金……”
“别说了。”贺池再次打断她,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忍不住吐出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恶心,恶心到觉得自己的血肉都是脏的。他强压着翻腾的恶心感,面无表情地问:“二十万够吗?”
房听雨脸上立刻流露出喜色:“够了够了,虽然后续治疗还要花钱,我可以从别处借。”
贺池说:“二十万,够养一个孩子九年吗?”
房听雨表情僵住:“什么?”
贺池没说话,他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养孩子每年要花多少钱”,片刻后,他抬起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就按五十万来算吧。我先还你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我每个月还你两万五,一年刚好还完。”
房听雨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几经变换,她哽咽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你。贺池,我现在已经学会怎么做妈妈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贺池冷淡拒绝:“不用了。”
他当天就给房听雨转了二十万过去,从那以后,房听雨突然就开始把他当儿子对待了,发微信,打电话,甚至来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
贺池一边冷淡地敷衍着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委托席永宽的爸爸帮他把药店和房子卖掉,拿到钱后,他一天都没多留,毅然决然地离开N市,来G市找谢瞻顾。
“从你收下那二十万开始,一切就由我说了算。”贺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三十万一次性还给你。”
房听雨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谢瞻顾呢?我要见他。”
贺池说:“他去外地了,你不走,他不会回来。”
房听雨啐了口唾沫,鄙夷地说:“缩头乌龟。”
贺池说:“人避开屎,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恶心。”
“你!”房听雨气得面红耳赤,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女儿应该还在医院躺着吧?”贺池接着说,“你却丢下她不管,你和以前一样,依旧不配为人父母。”
房听雨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终于转身走了。
贺池把贴在门上的纸一张一张撕掉,又用抹布把胶水的痕迹擦干净,洗洗手去做饭。
家里很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孤独的味道。
贺池从小就被孤独围绕,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迫切地想听到谢瞻顾的声音。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翻到头也没找出一条语音——谢瞻顾能打字就绝不发语音。
“汪!”
新来的小白狗站在厨房门口冲他叫了一声。
贺池和它对视两秒,说:“干嘛?”
祥崽:“汪汪!”
贺池:“听不懂。”
祥崽:“……”
贺池自嘲一笑,和狗对话也太蠢了。
他点开网易云,放了今天和谢瞻顾一起听的那首《Take Me To Church》,家里终于没那么静了。
在旅途中的谢瞻顾正和贺池听着同一首歌,并不由自主地从歌想到人,他想起贺池背他下山,哪怕体力耗尽也固执地不肯放他下来,死要面子活受罪。
“哥,你笑什么呢?”周游忽然问。
谢瞻顾回神:“我笑了吗?”
“笑了。”周游说,“在想什么?”
谢瞻顾轻咳一声,说:“在想帅哥。”
周游臭屁地问:“有我帅吗?”
谢瞻顾还真认真地比较了一下,说:“你稍微差点。”
“靠,”周游笑着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遭受这种打击。”
谢瞻顾跟着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蜷缩在猫包里睡觉的哈尼,说:“有点犯困,我眯一会儿。”
周游说:“我把音乐关了吧。”
“不用,”谢瞻顾说,“调小声点就行。”
长途跋涉使人疲惫,所以谢瞻顾不喜欢旅行,他更愿意待在家里,舒适又自在,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无所谓。
谢瞻顾睡着之后,周游就把音乐关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瞻顾被来电铃声吵醒了。
是陈甸甸打来的,问他们到哪儿了,谢瞻顾开着免提呢,周游直接回:“还有半小时到J市。”
谢瞻顾有点惊讶,他竟然睡了那么久。
陈甸甸说:“你们是想回酒店休息还是来片场看我拍戏?我今天要熬通宵。”
谢瞻顾冲周游点了下下巴,让他做决定。
周游说去片场,谢瞻顾猜到了,换做是他也肯定想第一时间看到喜欢的人。
影视城建在离J市几十公里的镇上,占地几万亩,非常大,而且分成好多个区。
陈甸甸参演的那部电影是民国鬼片,所以剧组建在主拍年代戏的某个拍摄基地。
周游也是第一次来,大晚上又黑灯瞎火的,他开着车在影视城里转了好久才找到约好的地方,陈甸甸的助理蒲蒲已经等他们半天了。
停好车,蒲蒲领着他们往片场走。
目之所及都是民国时期的景致,让人恍惚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谢瞻顾觉得还挺新鲜。
没走多久,他们从后门进了一座大宅子,穿过几道门,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进了堂屋,便看到陈甸甸正仰靠在一把太师椅上睡觉。
她穿着件红旗袍,长发披散着,脸涂得煞白,七窍流血,昏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乍一看真挺吓人。
蒲蒲小声说:“甸甸姐的戏都在晚上,见天熬大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等,正经拍不了几分钟,夜都白熬了。”
“那别叫她了,”周游把声音压得很低,“让她多睡会儿。”
蒲蒲说:“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转转?”
周游摇头:“我想在这儿陪她。”
“我去转转,”谢瞻顾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等甸甸醒了电我。”
周游点点头,谢瞻顾便悄没声地出去了。
喷雾很有效,崴伤的那只脚已经不怎么疼了。
谢瞻顾循着人声又穿过几道门,来到了前院,这里灯火通明,穿着现代装的工作人员和穿着民国装的演员走来走去,不知道是在试戏还是干嘛,反正乱糟糟的。
谢瞻顾站在角落里看了会儿热闹,伸手拍了下旁边等戏的群众演员,小声说:“哥们儿,哪个是女主角啊?”
小哥说:“今晚没女主角的戏,她不在。”
谢瞻顾“喔”了声,又道了声谢,抬脚走了。他就是过来看看“潜规则”陈甸甸的人长什么样,女主角不在他还看个毛线。
从前门出来,瞬间冷清了不少。
谢瞻顾溜着墙根走,打算绕回后门去。
上一篇:病弱Alpha每天都在装病
下一篇:揣着霸总孩子去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