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安十九画
这段时间以来被藏匿的最秘而不漏的心思,以及两个人之间那个最讳莫如深的禁忌点就这样被赤.裸揭开,林晓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你……方驰,你过分了!”
这是林晓第一次喊方驰的名字。
竟然是在此种感慕缠怀却水火难容的情境下。
方驰的脑子蓦然空白了一瞬间。
神思归位,理智回笼,方队长看一眼小林师傅此时血色尽失的唇色,持续发力的手腕倏然间散了力道,放开了他。
林晓步履凌乱蹒跚,脚腕一软,直接摔坐在地板上。
方驰呼吸沉缓,慢慢在他面前坐下,盯着那双瞳仁清澈却茫然失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问道:“我道歉,刚才是我混蛋,着急了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现在我放开了,你能告诉我了吗……刚才,你的眼睛……”
林晓缓缓转头,抬起脸,与面前那道声源方寸相对:“告诉你什么,你不依不饶地又是想知道什么?听我说我的眼睛其实是有轻微光感的,还是想听我说,就算如此,我也依旧是个无法治愈的天生睁眼瞎?”
轻微光感,是指在盲人在明暗度反差极强的背景下,对光亮的微弱感知,这也是大多数视障人士所能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残存视力。
方驰心中五味杂陈,在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情绪跌宕,就像在坐在云霄飞车之中,登顶俯冲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没系安全带,谁料想安全落地后才被通知,还是刚才的玩法,再来一次。
这一晚的深夜绵长静谧的像是没有尽头,房间里极为寂静,静到林晓能听见彼此微喘交错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终于听见方驰已经平复的嗓音:“轻微光感……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没听你说过?”
林晓反问:“为什么我要在最开始就要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自揭伤疤?”
方驰完全忽略他语气中的明嘲暗讽,追问道:“那后来呢?已经熟悉到了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说,又是为什么?”
林晓面色僵硬,再不复平常状态下的沉静柔和,半晌,轻声道:“没必要。”
“到底是没必要还是不敢?”
两个人的对手戏,方驰的台词永远切中时弊犀利无常,林晓咬住嘴唇,不肯再和他互飚演技。
他功力太浅,刚刚面对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完全垮掉,已经是死命硬撑,现在大幕将落,他只想悄无声息地安静退场,自己躲进角落里慢慢抽离剧中角色的浓烈情绪。
忽如其来的念头划过脑海,方驰心念翻转,管不住自己心中那簇希望小火苗一跳三尺高,试探问道:“真的没有希望……”
“没有。”怕什么来什么,林晓冷硬决绝,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跑过几家医院看过多少权威医生了,天生的,治不好。”
果然听见面前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知道现在房间里开了灯,林晓下意识地将脸偏向一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蓦然染红的眼角。
许久之后,一根手指轻轻戳在了林晓侧脸上,这个动作太过于熟悉,林晓怔愣之间,顶在脸颊上的指腹微微用力,脸便被人重新转了过来。
方驰的声音温柔如湛蓝碧空中飘浮的大团云絮,舒缓柔和,带着软绵绵的力道,恰好托起林晓一颗失重坠落的心来,“没事,治不好也不要紧,毕竟人无完人,小林师傅要是处处完美无挑,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凡人一条生路了?”
林晓嘴唇微颤,悬在高空任冷空气冻得四分五裂的一颗心,在被方驰轻轻捧起来的这一瞬间,开始簌簌发烫。
为什么之前不说?确实是因为没必要。
为什么后来不说,方驰一语中的,他真的是因为不敢。
就像刚才方驰外露的情绪里无法忽视的期待犹存一样,他不敢给出这虚无缥缈海市蜃楼般的希望,然后在亲手斩杀他的满心生机。
但是方驰现在却告诉他,无所谓。
你治得好,我很高兴,治不好,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不妥。
方驰说:“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看不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林晓强忍着激荡的心绪,轻声问:“我看不见,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对于我而言,始终一个概念中的人……也没关系吗?”
“目中无人小师傅?”方驰自顾轻笑道:“当然没关系。”
林晓:“你……”
“况且——”方驰笑着打断他,补上未竟的言后之意,“我要你眼里有我有什么用?我只想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林晓撑在地板上的手霎时攥成了拳。
方驰永远不按套路出牌,随心所欲没有规则,九曲回肠撩人心思是他,开门见山迎面直球也是他。
循规蹈矩如林晓,根本无从招架。
方驰盯着林晓脸上茫然无措的神情,一咬牙,直接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今天太晚了,白天折腾那么久,先休息。”
林晓犹豫:“你不是说肩膀……”
“我说什么你都信?”方驰搀着他胳膊往外走,声调恢复到一贯的懒洋洋,“那我说喜欢你,你怎么不信呢?”
林晓:“……”
百变驰哥,深夜上线。
而且,我也没不信。
“你、你带我上哪?”走了两步,林晓突然警觉,这个方向……好像是去刚才玄关廊道的位置?
方队长在与小林师傅的心理战中鏖战半宿,此时也是神色疲乏,但偏偏战局仍旧不明,没捞到什么称心如意的结果,心中难免郁躁,“回我房间。”
林晓:“!!!”
脚步定住,狐疑不定中带着一丝宁死不屈的气势。
方驰看他一眼,忍不住磨牙,尽量耐着最后的性子解释:“你那什么表情啊,看着真像要报警似的——我他妈没别的意思,这家酒店的房间格局太大了,家居装饰又太繁琐,你自己住不方便,和我一屋住得了,省事省时省心省力。”
其实就是不放心,但方队长却不敢再轻易表露。
林晓胳膊上暗中用力,顿时进入戒备状态,将“宁死不从”和“半信半疑”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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