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杳杳一言
半分钟的沉默之后,秦屹突然伸手过来,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秦许的眼瞳里不断放大,几乎攥住了秦许的心,他想往后退,可腿脚都不听使唤。
他为什么伸手过来?他还想像昨晚一样抱我吗?不行,不能被他的话迷惑,秦屹说起软话来,能让小时候的秦许飘飘欲仙好几天,然而长大后他也不见得有什么长进。
所以要阻止。
“你干嘛——”
“你的耳朵——”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前者比后者惊慌得多。
秦屹又笑,“我只是想说,你的小耳朵很可爱。”说完,他伸手捏了捏秦许肩上的熊耳。
棉料的摩挲声和秦许的心跳混在了一起,他怒极又觉难堪,往后推了一步,像是要走的样子。
秦屹没有拉他,反而转身看向夜空,“今晚的月亮很美。”
秦许望过去,只见如墨夜幕明月高悬,都市的夜晚总是缺少星星,那轮月就像立在高楼顶上,美得太孤独了。
“不好看。”他违心地说。
“是吗?”秦屹轻声道,然后回过身来,对秦许说:“可能因为你长大了,对月亮没兴趣了。”
“是啊,没兴趣了。”他再一次违心。
秦屹拿起手机,对准月亮拍了一张照,然后点击保存,“好吧,那我就独自收藏了。”说完就要上车,秦许追上去。
“什么意思?”
“某人三年前让我给他拍月亮,我给他拍了,却没有机会发给他,现在他不喜欢月亮了,但我很喜欢,所以决定将这些照片私藏。”
秦许一手抓住车门,忍住眼泪,“你凭什么私藏?明明是你不要的。”
“我没有说过不要,我只说我有苦衷。”
“那你告诉我你的苦衷啊?你什么都不说,就要让我原谅你,然后装作这三年不存在吗?”
“你要听吗?”
秦许看着他,郑重地点头。
秦屹坐在驾驶座上,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我的苦衷就是,当年是秦问松用你的人身安全威胁我,要我出国替他的公司继续卖三年的命,我没有办法,不能护你周全,只能离开。”
秦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让秦许在原地动也不得动。
等到握书的手冷得没知觉了,秦许才说话。
他全身都在发抖,说:“怎么可能呢?爷爷对我那么好,你肯定是在骗我,你在骗我,你扔下我三年音讯全无,回来之后还拿这样狠毒的谎话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变得好可怕,你不是我的小叔了。”
第24章
“我不信,随你说什么。”
秦许昂着头,语气轻蔑。
秦屹瞬间变了脸色,眼神黑沉阴鸷,秦许下意识地转身要走,却被秦屹一把抓住,秦屹揪着他的宽大衣裳,猛地把他拽进车里,秦许一开始还没防备,直到肩膀撞到后座的中央扶手,疼得秦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才开始挣扎,他一边推阻发疯的秦屹,一边用完好的手扒车门。
他的反抗再一次彻底激怒了秦屹。
那个只会在他怀里卖乖撒娇掉眼泪的小孩不见了,自从他回来,秦许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接着,他那煎熬的异国三年在秦许的一句“我不信”中变得毫无意义。Howar说的没错,他在A国的日子就是画地为牢,虽然他自己不愿承认。
可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他掰开秦许的手,然后把他推进后座,而后欺身而上将他禁锢住,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永远留住。
别说秦许现在受伤了,就算没有受伤,他也未必是秦屹的对手,秦屹的臂力惊人,这几年在外奔波更是有增无减,他看起来都没有费什么劲,随随便便就把秦许压在了身下,他用膝盖抵着秦屹的腿,让他逃无可逃。
秦许怕到不知所措,有一瞬间他很想呼救,让老宅的保安叔叔听到,然后过来把秦屹拉开,可他却喊不出口,他舍不得让秦屹难堪。
他只能拧着眉毛用尽力气,小声地骂:“你疯了吗?”可秦屹像个扑食的野兽,赤红着眼,就在拥挤窄小的后车座上死死按住他的猎物,秦屹的手紧攥着秦许的领口,秦许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思念了那么久的秦屹的味道,此刻正密不透风地笼罩着他,可他没有办法顺畅呼吸,秦屹几乎想把他掐死。
车门没关,不断有冷风钻进来,可秦许感觉不到冷,他全身都在发抖。
秦屹疯了,秦许从未见他这样失控过。
“你怎么敢不信?你就这么忘恩负义吗?原来是我看错你了……”秦屹的声音在颤,可他说出来的话依旧比刀子锋利,“你这样和狗有什么区别?谁给你块肉你就跑过去摇尾乞怜,没有自尊吗?”
“啪!”秦许一巴掌扇在了秦屹的脸上。
他的手心滚烫,指尖发麻,一切都不真实。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秦屹没有回答,脸颊的痛感使他愣住,然后他看到秦许的眼泪——没有什么东西比秦许的眼泪更让他心软,他陡然清醒,心头漫上开始无边无际的懊悔,他那只攥在秦许胸口的拳头缓缓松开,全身的力气散了一半,秦许没有说话,连哭都没有声音,眼泪机械一般地顺着两边流进发缝里,秦屹慌了,他把手插进秦许的腋窝,捞起他半个身子,企图把他抱进怀里,“对不起,我刚刚、我刚刚说的是气话。”
“你没看错啊,我就是像狗一样赖在秦家,秦楷不要我,我就投靠你,你不要我,我就投靠爷爷,没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只是贪图富贵,你看,整个学校都知道我是富二代,知道我有亿万家产,每个人都高看我一眼,不好吗?”
“小许,我——”
秦屹的唇几次堪堪擦过他的耳垂,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揣度此刻的温存了。
他冷着脸,语气毫无波澜道:“我以为三年很短的,你回来之后跟我道个歉,我大概也就原谅你,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叫你小叔了,这个称呼变成了过去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我已经长成了你不喜欢的样子。”
秦屹僵住,缓缓地松开怀里的人。
车厢里有浓郁的香薰味道,使人发昏,秦许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辨认几秒之后,他用力把秦屹推开,秦屹没有阻拦,秦许就从他的身侧挪了出去。
他的右臂被秦屹搡得很疼,但他不想跟秦屹说,他一句话都不想跟秦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