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然,几乎在同时,一声惨叫响起,夜幕之下,摔落在地上的羊角灯照出一片惨烈的景象,原先调戏花吟的那个小统领被一头饿郎咬住了脖子,鲜血四溅,皮肉在惨白的雪色下狰狞的收缩着。
随即又有一头恶狼扑来,加入了撕咬。
惊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个抓住花吟的武夫哪还有心思管花吟,用力一拽将花吟拽倒在雪地中,又提刀奔了回去搭救同伴。
花吟埋在雪中,脑子只混沌了片刻,旋即清醒,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
身后有叫喊声,咒骂声。狐裘碍事,花吟一面跑一面解了狐裘迎风狂奔,这没头没脑的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是身后没了声响,可空旷的天地间,一片死寂,花吟茫茫然的站在雪地中,定了定神,估摸着方向,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向京郊大营。
若是那些人早有筹划,耶律瑾真的遭遇不测,王宫肯定是回不去的,为今之计,只能冒险去京郊大营一试,耶律瑾素来重视军权,一手掌控,统帅是乌丸猛,那里上上下下都是耶律瑾的人。
花吟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造反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天寒地冻,花吟的四肢早就冻的没有了知觉,金国的冬季要比周国冷的多,在这样缺少食物的季节,更有猛兽时常出没,不幸中的万幸,自被恶狼袭击得以脱身后,花吟再未遇到觅食的猛兽。
天蒙蒙亮,四周的景物总算有了模糊的轮廓,花吟站在一处陡坡上远眺,视野内隐隐烛火,大营的轮廓就在眼前,谈不上喜悦,更多的是恐惧,若说京郊大营也被那些人控制了,她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花吟连滚带爬的下了陡坡,尚未走近,突然马蹄声起,地面似乎都震动了起来,花吟这一路跑来,躲躲闪闪,早已如惊弓之鸟,也顾不得这声音到底从何传来,就地一滚,就缩进了枯草丛中。
奈何她再是敏捷,终究躲不过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锐利的鹰眼,早有将士提了刀剑上得前来,厉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花吟一时没了主意,仍旧躲在烂草堆里不动,那将士显然耐性不足,挥刀胡乱斩开遮挡的枯枝败叶。
一人高声道:“前面什么情况?”
花吟耳根子一动,整个人瞬间清明,“嚯”的站起身,大喊,“王大人!”那将士始料不及,差点一刀劈到她,惊出一身冷汗。
王泰鸿先是一惊,定睛一看,慌忙下马,到了跟前,几乎不敢认,只拱手道:“娘娘您受苦了。”
花吟哪有心思与他客套,忙扶住他的手,急问,“耶律瑾呢?他在哪?”
王泰鸿回道:“陛下一切安好,此刻带了人正到处寻您。”
花吟焦急万般,“有人要害陛下!”
王泰鸿答的不紧不慢,“蛇鼠尔,娘娘受惊了。”
花吟见王泰鸿泰然自若的样子,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闭了眼,长吁一口气。
王泰鸿已然命人发了信号,见她衣裳单薄,狼狈不堪,遂解了身上的大氅与她披上,随即扶她上马,但花吟起先逃命并未觉得,此刻放松下来,始觉头重脚轻,身有千斤重,身子是麻的,腿也是木的。
王泰鸿无法,只得隔了大氅将她抱坐到马上,小心翼翼的牵着往京郊大营而去。
花吟看了眼人马行进的方向,叫住王泰鸿,“王大人,前面是京郊大营。”
“是啊。”
花吟见他答得理所当然,忍不住提醒道:“军营不准女眷入内。”
她说的慢,声音也刻意放低,王泰鸿却微微一笑,“花大夫,以您现在奔波一夜的身体状况还能挺得住赶回王宫?”
花吟没说话,她的确已然到了极限了,只是没见到耶律瑾安然的站在她面前,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先晕过去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大营,王泰鸿早命人收叠出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供她休息,开水尚未烧热,耶律瑾就赶来了。
他身上都是风雪,面上阴沉肃穆,花吟眼眶一热,不由自主的扑了上去,大腿以下都是没有知觉的,这一扑,身子是出去了,脚却没有迈动,耶律瑾似是没反应过来,更多的却像是在犹豫什么,但在她落地的瞬间还是情不自禁的迎上去,将她揽入怀中。
花吟仰面看他,盯着他看了许久,热泪决堤,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耶律瑾的眸中闪过几分难解的复杂,亦是盯着她,良久不语。
花吟想捧住他的脸,触碰他,感受他的真实,奈何她在雪地里奔走一夜,狼狈不堪,身上都是泥泞,一双手混着冰雪泥泞都结了冰渣。耶律瑾却在这时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花吟虽冻的都麻木了,但仍旧感觉到了痛。
她茫然的看着他,耶律瑾眸中难解的神色更浓了。
“这一夜你都去哪儿了?”花吟恍然未觉他的古怪,眼里心里只有失而复得的后怕。
耶律瑾扶住她坐在椅子上,外头又搬了木桶热水进来,耶律瑾也不让人伺候,亲自替她解衣裳。花吟经过一夜奔波,风雪泥泞早就将身上的衣服结成了硬壳,耶律瑾不敢硬剥,只得抱了她将她慢慢放入温水中浸泡。
大抵是之前惊吓过度,亦或此刻泡在温水里太过舒适,或者说爱人在侧,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花吟竟合了眼,她心内告诉自己,“我只歇一会儿”,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她仍在雪地中狂奔,似密林深山,她眼睁睁的看到耶律瑾被一群蛊虫围攻,花吟大骇,这一惊之下,就醒了过来,室内燃着碳,鼻尖袅袅熏香,屋内摆设再熟悉不过,她这是回宫了。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的锦被,展眼四顾,帘外燃着一掌莲灯,她一时竟分不清那一夜的惊慌奔命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抬腿欲下床,发觉双腿疼的要命,掀开被子,查看了腿上脚上的冻伤,这才有些肯定那一夜的经历不是她的一场梦。
她起不来,只得高喊了声,“小竹儿!”一连喊了三声才有人答应。
进来四五个宫人,花吟一眼望去,都不是曾经伺候她的人,面生的紧。
“你们哪个宫里的?我宫里的人呢?”
那几人并不回答,反说:“娘娘,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您都睡了两天一夜了。”
花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睁大了眼,“这么久!”又急急拉住他们询问宫里的情况。
宫人一一作答,花吟心内稍安,又问,“陛下呢?我要见他。”大抵是之前被吓的很了,现在多少有些不真实感,她急迫的想再见耶律一眼。
“奴婢已经派人禀告陛下了,娘娘稍安勿躁,娘娘睡了这么久,想来也饿了,膳房给娘娘备的饭菜一直温着呢,要不娘娘先吃些东西吧。”
花吟本不觉得,宫人一提,她突然就觉得肚子饿的紧,这一饿,心都慌了,遂答应道:“也好。”
☆、第247章 蛊虫事发
花吟喝粥的空档,从宫人口中大概已经知道了这场变故的来龙去脉,倒没她设想的“宫变”那般严重,只是在耶律瑾失踪后,几个一直被耶律瑾压制的亲族一时猪油蒙心,起了谋反之心。
因是临时起意,准备不足,只在行宫掀了一阵风浪,并未祸及宫中,待王泰鸿与乌丸猛得到消息,这场变故很快的就被镇压了,如今那几个犯上作乱的,为首者的脑袋都已经被砍了,尚悬挂在东街,以儆效尤。
花吟听到此处,心内禁不住一跳,如今她最怕的就是这些生生死死,自古成王败寇,沙场无正义,只是她到底做不到心底无私,内心深处仍旧只盼着自己身边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