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佴一
他直觉梁思博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以给他带来不同于与时季昌贴近时的快乐,给他找到能在这里继续长久地待下去的理由。
“不用打枪,不用打仗,也能,留在这里…的意思吗?”娄怀玉睁着眼睛问他。
娄怀玉剪短了头发,后面的头发自然而然地垂落了一些在脸颊两边,显得他脸更小了,也显得眼睛更大,这样自下而上地睁着看人,浑圆可爱。
梁思博笑的眼睛弯弯地,手伸出来,看起来是想碰一碰娄怀玉,但不知道是想碰哪,因为还没碰到,他就想起来什么一般收回去了,嘴里道:“是,我想让你当文艺兵。”
当天下午,梁思博领着娄怀玉去到了前院娄怀玉从未踏进过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家具都被搬空了,只房间中央用四张方正的饭桌拼成的一整个大长桌,边上已经围坐满了人。
娄怀玉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没看见时季昌,倒是看见了坐在桌尾的胡海天。
胡海天边上还空着个两个座位,梁思博叫他坐,娄怀玉便坐去了他旁边。
刚落座,胡海天就很轻地笑了一声。
可等娄怀玉抬头看,胡海天又好像没有笑,只是认真地看着走到最前面的梁思博,在梁思博站定的时候跟着鼓掌。
娄怀玉也后知后觉地鼓掌,看梁思博朝大家摆手:“大家不用给我鼓掌,等我以后给大家在台下鼓掌才是。”
许多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梁思博又说:“今天呢,主要是两件事,一个,咱们宣教部,浩浩荡荡从南方一路向北,来了平城,才总算正式有个落脚地方,第一次正式聚一块,和大家说一句辛苦。”
底下有人鼓掌,有人说梁队辛苦。
娄怀玉云里雾里,只好浑浑噩噩地跟着鼓掌。
梁思博又摆手,待大家都安静了,才又说:“第二个,来了咱们平城之后啊,才发现藏龙卧虎!”
他大笑起来:“刚来平城,就给咱们队伍添了三元大将!”
娄怀玉还在不知所云,梁思博已经指名道姓地说:“三位新队员,周良,胡海天,娄怀玉,三位自我介绍一下吧!”
娄怀玉先是吓一跳,后边又隐约觉得第一个名字有些许耳熟。
他还没想出所以然,周良已经站起来了。
周良先前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边上坐的人又很高大健壮,因此从娄怀玉的位置都没看见他,这下人站起来,娄怀玉才一下子就回忆起来,这是之前和他一起给山口表演的周良。
周良大概也看到他了,冲他笑了一下,才说:“大家好,我叫周良,之前不懂事,偷你们东西……”
周良说到这里,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收留我,体谅我,也教我明白了很多,我以后,努力做自己能做的,像梁队和我说的,那个什么……燃烧自己,发最亮的光!”
周良说的真诚,起来的时候眼角甚至有点泪水,娄怀玉还记得他以前低着头说“有什么未来”。
娄怀玉心里就产生了很复杂的情绪,他同时觉得开心和愧疚,还有一点无法忽略的羡慕与妒意。
但这复杂很快就被打破了,被他身边的胡海天打破的。
胡海天站起来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我介绍:“胡海天,小时候唱过戏,后来当土匪去了,这不从良了么,又来唱戏了,多多指教!”
胡海天抱拳来了个十分江湖气息的结尾,说完得到了一片掌声,和零星几句欢迎。
而后,胡海天坐下来同大家一起看着娄怀玉。
娄怀玉被看得有些紧张,呆了呆才站起来,小声道:“我叫娄怀玉。”
说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照胡海天的逻辑,他应该说:和师父一起来平城唱戏,后来给日本人做姨太太,现在日本人被赶出去了,又回来唱戏。
娄怀玉说不出来。
大家却好似在等着他继续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
娄怀玉憋着口气,电光火石间,只想得到一句,脱口而出:“娄离之明,被揭怀玉的娄怀玉。”
众人纷纷愣了一下,梁思博带头笑了,鼓掌道:“好名字,好名字。”
底下便也跟着稀稀拉拉地响起来掌声。
娄怀玉觉得这个艰难的自我介绍算是勉强度过,松了口气坐下来。
却不想,梁思博又道:“接下来,按照队里的老规矩,新成员都得亮相唱一句给大家听听,别说我这个门外汉,乱选人。”
娄怀玉心里一跳…从那天晚上的表演之后,他都一个多月没开过腔了。
“怎么样?”梁思博看看大家,“谁先来?”
梁思博话音刚落,周良就站起来了:“我。”
月余不见,娄怀玉不知道周良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他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和之前很不一样。
“我之前唱越剧的,”他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娄怀玉,“新歌剧唱了也才半个多月,不好,但我想唱给大家听听。”
话毕,没等所有人反应,周良已经唱起来:“北风吹,吹我庭前柏树枝。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冰霜历尽心不移。”
周良唱的完全是娄怀玉没有听过的东西,但他唱的很稳,很好,一句唱完,大家已经鼓起了掌。
胡海天也鼓掌,鼓完了,很快站起来道:“我唱的没人家好,很多年没唱了,也不讲究了,唱点还记得的吧。”
从后面胡海天的唱功来看,娄怀玉觉得他在谦虚。
娄怀玉虽然唱的是越剧,但在北方几年,也听了很多京戏的,觉得胡海天唱的气势足,声音稳,算很好的。
胡海天也得了鼓掌,坐下来笑问娄怀玉:“怎么样,没想到教官我唱戏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