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林端仰头喝酒,不说话了。严延摸了下他湿润的眼角:“喜欢的人?”
林端一口啤酒喷出来:“呸,谁喜欢他?!”
严延笑而不语,眸中暗色一闪而逝,他取了纸巾擦掉林端脸上的酒液,柔声说:“不喜欢就喝酒吧。”
林端和杜钦你来我往地拼酒,严延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段景升。
哦,是个男人。
严延单手撑着下颌,桃花眼明亮如晖,轻挑俊秀的眉梢,眼也不错地凝视林端。
深夜十二点,啤酒喝了五箱,杜钦喝趴下了,林端越喝越精神,就是神智渐渐抵不住,越来越晕乎,严延扶着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林端晕晕乎乎地站起身,四肢发软,被严延刻意揽着,不自觉地靠到他肩头,不停打酒嗝。
段景升回家里等了很久,没见林端回来,他打开手机,屏幕中小红点一直在宁北大学附近没动过,段景升无意去找他,可及至深夜,他也坐不住了,于是开车亲自来接人。
谁成料一来就看见这幅画面。
本来喝醉酒和兄弟你侬我侬一下,不算什么大事,但林端满面通红,严延低头,那是一个引人遐想万分的借位,看上去就像严延在亲吻林端。
段景升脑中发热,胸口憋闷,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捏拳,青筋暴起,像被魔鬼蛊惑了神智,段景升恨不得一脚踹开严延,抓着林端质问他。
质问什么?林端终于暴露本性,背着他出门找男人?寂寞难耐?
但他段景升凭什么管林端,林端喜欢谁和谁上床都是他自己的事,下午刚相完亲的段景升他管不着,他没资格。
可怕的愤怒和不知所谓的嫉妒将脑海搅得天翻地覆,段景升大步流星上前,抓住林端的手腕,一把推开严延。
突如其来的推搡让严延怔愣片刻,他很快反应过来,薄唇似笑非笑,抱臂在怀,悠悠闲闲地说:“段景升?你好,我叫严延。”
“林端的高中同学。”严延指了指林端,双手插兜闲适后仰:“关系匪浅。”
段景升斜眼扫过他,那眼神像扫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臭虫,他搂着林端细瘦的腰,胳膊使力将醉醺醺的林端扛上肩头,转身离开。
林端不怎么醉,就是迷糊,还没迷糊明白,就让段景升坚硬的肩膀磕痛了腹部,他猝然惊醒,被段景升扛在肩头,十分丢脸地摇摇晃晃。
林端高声挣扎:“放我下来!”
段景升一言未发,将他扔回车后座,林端挣扎着爬起来,趴在车门处,朝车外兜头吐了一大滩来不及消化的胃内容物。
段景升冷冷瞥他一眼,甩上车门,怒气在狭窄的车厢内氤氲,他没有发动车辆,林端却吓清醒了,缩着脖子和肩膀,小心翼翼地蜷成一团,没敢说话。
“你和严延,什么关系?”段景升以为自己不在乎,但愤怒烧昏头脑,他所有的感官都停留在严延低头亲吻林端那一幕。
“啊,谁?”林端眼前发蒙,没反应过来,段景升未曾回答,林端愣在原地,细细地想了一会儿,一拍巴掌:“哎,那谁,高中同学。”
“关系匪浅?”段景升反问,林端闭嘴了。
段景升话里的酸臭气比他喝下去又吐出来的酒还酸,林端脑子一热,霍然起身,砰地一声撞上车顶棚,他懊恼地坐回去:“与你无关。”
段景升冷冰冰地道:“下车。”
林端满腹不爽:“又不是我要上车的,你发什么火?段老师,相亲开心吗,对象漂亮吗,啥时候结婚我随个份子钱呗。”
“份子钱多少?我穷,二百五够吧?”林端说着说着,自己就乐了,呸地一声:“一分也不给你。”
段景升勃然大怒,踹开车门走到林端这边,狠狠拽开车后门,攥住林端的手腕将他拖下后座,然后回到驾驶位,发动奥迪,绝尘而去。
车尾气喷了林端一脸。
林端抹把脸,耷拉眉眼叹气,低声自嘲:“借酒装疯,要不得。”
河风冰凉,夜色漫无边际,林端抱住自己,极缓慢地蹲下身。
“哎。”
第24章 找什么后妈
既然未曾开始,凭什么谈结束。
林端茫无目的,沿着河岸彷徨地往前走。
十多年前,幼小的少年跑回家,段景升站在他们家院门口的老松树旁,手里提着一盒模型。
明明是段景升等他,林端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望眼欲穿的人。
那颗老松枝干嶙峋,颤巍巍地立在斜阳下,天空染成了血的颜色,霞云追随无尽平原,浩浩荡荡一路向远。
老树见证了小镇千百年的历史,光阴迢迢不远万里纷至沓来,孩子举起双手哈哈大笑,青年将他抱起来,巍峨群山化为渺小的背景,天地龟缩为他眼底一隅。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光阴流转,四时更替。
春花繁茂,段景升拿着风筝带他在草坪上疯跑。夏雨如瀑,段景升撑着大黑伞,接他放学回家。秋叶寂寥,段景升踏过满地金黄落叶,同他道别。冬雪纷飞,高大的、带来光明的哥哥,一去不归。
此后一别经年,再相见,物是人非。
哪里有那么多失落可言,分明清楚毫无结果。林端沉重而缓慢地叹气,心想,等段景升的PTSD好了,他就自行收拾收拾离开吧。
夏天应该是燥热的,林端却没来由地寒冷。
凌晨一点,街道逐渐寥落凄清,一片枯叶兜兜转转飘落在他肩头,河水哗然向东,宁北这座繁华的不夜城在夜色中蒸腾,化为大片大片朦胧的虚无。
一辆黑色奥迪刺穿重重迷雾,稳稳当当地停在林端身旁,单薄的青年怔愣,僵住身体,缓缓回身望向他。
段景升站在车门旁边,河风卷起他的衣襟。
“过来。”段景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