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林林咋样?”张丽春笑了笑,笑意很浅,刚浮出脸面,转瞬便消失,她实在太疲惫,无力维持一张笑颜,尽管曾经她很爱笑,眼角纹都比别人长得快。
“挺好,就是成天闹着要妈妈。”
张丽春低头捂脸,泣不成声。
妻子一哭,林先进也忍不住了,上身往后一仰,撞得铁椅子哗啦作响,眼圈早就红了,此刻强忍着,捏了捏鼻梁,他仰面望天,把眼泪狠狠憋回去,深深吸了口气:“丽春,林林才十二,他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张丽春止不住眼泪。
“那些人找到咱们家来了。”林先进含糊不清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找不到你,可咱们儿子……老林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毁在咱两手上了。”
“老林,我懂你的意思。”张丽春抬起巴掌,放在玻璃隔墙上:“咱两结婚十多年了,呆在一块儿的日子统共超不过一年,你忙,我也忙,把林林忙忘了。我们亏欠他。”
林先进疲惫地摇摇头:“丽春啊,你没亏待林林,是我,忽略了你们母子两。咱两谈恋爱时我就很少陪你,我问你还嫁不嫁,你说嫁,过个结婚纪念日,我都得中途去出外勤。当警察苦,当警嫂更苦,丽春,你是个好女人。我能娶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先进这人糙了一辈子,屁情话都不会一句,临到头,只有土里土气的“八辈子福气”,林端那时候就觉着,林先进根本不爱他妈。
结婚有什么意思?生离死别之际,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所以段景升要相亲要结婚,随他去,林端压根不信丫能多么长久。什么天长地久,全是扯淡。
林先进最后终于憋出一句:“你和林林,得选一个。”
张丽春笑得比哭还难看:“老林,给他找个对他好的后妈。”
半个月后,警局传来消息,张丽春自杀了。
看完录像后,林端恍然大悟,为什么张丽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非等待与家人十三年后的重逢。
“我妈啊,给林先进逼死啦。”林端似笑非笑,戏谑地说:“就为了林先进无耻的虚荣心,什么浩然正气、大义灭亲,他学人家吴起杀妻证道,他有吴起的本事吗?!”
王姨简直要吓破肝胆了,林端的声音不大,每一句却都掷地有声,像一声又一声的惊雷,连连在妇女头上炸开,轰隆——
女人吓住了,满面惊骇,头皮发麻,通体寒凉,唯独手里快要捏不住的xs,还能带给她一些属于人世的温暖。
“小、小林呐……”王姨戚戚然地喊了一声儿,下一句却怎么也憋不上来了,就好像咿咿呀呀的一台好戏,花旦唱了句大王呐,那大王却在后台呼呼大睡着了。
“王姨您别怕,”林端笑眯眯地说,“我爸虽然没良心,但他脸皮厚,这些事儿他都不在乎的,您放心吧,他早把我妈忘了。”
林先进去给女人买矿泉水,去而复返,他躲在树后,正好听完林端这出戏。
老林同志拿着冰冻矿泉水,不显老的英俊脸憋成了猪肝色。
作者有话要说: 花钱真的很快落TAT
第26章 好刺激哦
段景升来的时候,正是父子俩最剑拔弩张之时,林先进和林端的父子感情正在破裂的边缘。
王姨给林端那么阴阳怪气的一通说,吓得赶紧买火车票,连夜逃回老家,途中没忘了收拾林先进给她买的金项链、银戒指、水果xs。
那天下午,林先进在茶馆里打牌。
林端帮隔壁王叔割猪肉,王叔夸他肉割得好,沿着纹理来,分毫不差,这骨上的肉渣渣他都能干干净净地给剃下来。
林端捏着新买的解剖刀微笑:“这算好的,人肉比这难刮多了。”
吓得王叔一下午没敢和他说话,连走路都躲着林端,看他那眼神就跟看隐藏在民间的连环杀人犯一样。
林端百无聊赖地剃猪骨肉,耳朵里传来大妈和小姑娘们的窃窃私语,他随意地抬头一打量,就发现段景升面无表情戳在那儿,两道浓眉皱着:“你怎么在卖猪肉?”
林端飞快丢了猪骨头和解剖刀,局促不安地低头,像自觉受训的学生:“老师,您怎么来了?”
因为担心?段景升轻挑眉梢,这种话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出差,来看看这边的地价。”段景升随口道。
林端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走到一边的水龙头,弄了点洗洁精慢慢搓手,段景升却没走,始终跟在他身后。林端纳闷:“段老师,您不是要去看房子吗?”
林端的态度有些冷淡,让段景升不大适应,他不太愉快地主动询问道:“你怎么了?”
林端洗了手,用帕子擦干净水珠,走出猪肉摊,和段景升面对面道:“你不是相亲去了吗?”
按照往常,林端绝不敢用这么放肆而随意的语气和段景升说话,但段景升相亲、他爸找后妈,桩桩件件都让林端心里憋了气,敢情这一个个闹着要结婚,想气死他这条单身狗对吧。
相亲失败这种话,段景升大佬了三十五年,也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掩饰尴尬地咳了一声,取走林端手里不大干净的帕子,抽出湿纸巾捧着他油腻腻的爪子慢条斯理地擦拭。
林端怔忪,愣了半天,没反抗,任由段景升把他的指甲缝都过了一遍。
林端这双手,自打做法医起,就专注保养护肤,因此看上去比女孩儿的爪子还秀气,但再如何秀气,也是男孩的手,该有的硬朗线条一样不落,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女性的阴柔。
段景升擦干净了,捏着湿巾,大抵意犹未尽,却不好再捧着他。
因为林端心怀绮念,这是二人都清楚的,如果段景升再拉着不放,岂不显得他段大佬有意撩人家“林妹妹”?
林端比他更加犹豫不安,该把手抽回来,这是在菜市场,难保碎嘴的看见了不去传闲话。虽然林端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但眼前的人,毕竟是段景升。
有些人,近情心怯,于是不在乎的世俗规矩也要全在乎了。林端压下心底酸涩,极缓慢地,缩了缩爪子。
白皙的指尖从小麦色腕处滑到了掌心,蓦地,那宽阔温热的巴掌收紧,将林端的手紧紧握住了:“我陪你走走。”
段景升抬眼,双眸深邃如幽潭,眉峰挺立,轮廓分明,他注视着林端的眼睛,淡淡道:“你心情不好。”
林端吓呆了,大脑一片空白,任由段景升牵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途中段景升买了只冰棍递给他。
林端一边自嘲幼齿,一边美滋滋地啃冰棍,心情好了许多。
段景升问:“你突然回青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