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林端敲敲桌子,抱臂道:“说吧,怎么回事儿?”
原来,林先进琢磨着林端不会接受王姨,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王姨又想见见林端,瞅瞅老林儿子长啥样,于是两个黄昏恋一拍即合。
王姨见过林端后,顺着林端给的台阶下,回老家暂避两天,等林端走了再回来,谁成想,回来的时候没对,又和林端撞上了。
“你王姨真不是贪图钱,”林先进摸着肚皮解释,“她就是稀罕我这个人。再说,你老子年纪大了,一个人寂寞得很。”
王姨赶紧跟声附和:“是啊儿子,老林为人实诚,我就想跟他一块儿,凑巴过活剩下的日子,两人互相做个伴。我有儿有女的,以后病了也不用你拿钱,这点你放心。”
林端心想,就不是这个问题。
他怀疑的目光在林先进和王姨间来回逡巡,最后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眯了眯眼睛。
“张嘴。”段景升叉了一块西瓜肉喂到林端嘴巴边,林端立刻换了一副美滋滋的表情:“啊——”
林先进、王姨:“……”
“同意吧。”段景升顺水推舟,卖了林先进一个人情:“你爸一个人在家,确实挺无聊。”
林端哼哼唧唧半天,段景升俯首吻了吻他柔软的面颊,林端一拍桌:“行,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林先进、王姨:“……”
下午,两人动身回到宁北,朱绫跑火车站来接他俩,一并带来好消息,她亲自出马,恢复了林端在市局的法医职位。
星巴克。
朱绫眼睛发亮,笑得合不拢嘴,她抚了抚眼角的鱼尾纹,喜笑颜开:“老林给我打电话啦,你们咋谈上的,我可不管,这回终于有媳妇儿了。”
林端拘谨,面露不安,他上大学后,再也没和朱绫见过面,结果一见面就把人家儿子掰弯了,林端有些过意不去。
“阿姨,对不起。”林端垂首道歉。
朱绫毕竟是曾在宦海浮沉的人精,怎会不懂林端所想,隔着桌子,她探长胳膊握住林端的手,轻声劝慰:“阿姨才应该和你说对不起。”
“要不是景升逼你,你也不会想和一个男人结婚吧。”朱绫顿了顿,她不知道主动求婚的是林端,毕竟段景升为人强势霸道,没人能左右他,只有可能是他段景升威胁别人。
林端连连摇头,段景升示意他别解释。
林端沉默。
“没有丽春,也没有今天的我。”提起故友,朱绫颇为心酸:“阿姨就想让你当我和你段叔叔的儿子,这么些年一直想补偿你。林端呐,别在意旁人眼光,你过得开心,阿姨才对得起你妈妈。”
无以复加的感动涌上心头,林端反握住朱绫保养精致的手。
人情冷暖,有冷便有暖。
如果当法医看过的那些案件,让他切身地感受到这个世间的阴暗面,那么朋友、父母、家人便能将黑暗抹去,涂上光明。
民政局在申婚书上盖了钢印,第二天,段景升载着林端到民政局盖结婚证,全程林端都怀抱着如梦似幻的恍惚心情,亦步亦趋跟着段景升。
扯证了,林端捧着两张红艳艳的小本子,如视珍宝。
十年辗转,大梦得偿。
晚饭两人在外边吃了一顿法餐,红酒把林端的脸熏得红扑扑发亮,他趴在段景升背上,心安理得由对方背回家。
家政把别墅上上下下清理打扫了一遍。
段景升进浴室洗澡,他出来时,林端在翻那本《尸体变化图鉴》,段景升没喊他,转身上二楼主卧。
林端偷眼打量段景升精壮的脊背,再瞅瞅自个儿的细胳膊瘦腿儿,灰溜溜地钻进浴室洗澡。
他穿上睡衣回客房,结婚证让段景升收去放进了保险箱里,林端站在冷清的客房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抱起枕头,趿拉拖鞋走上二楼,敲了敲主卧的门:“段老师,睡了吗?”
实木房门砰然打开,段景升穿着丝绸睡袍,深V,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胸肌光滑坚硬,线条分明。
林端小幅度地咽口唾沫,指了指主卧的大床:“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段景升一声未吭,让开了他。
林端内心欢呼雀跃,小心谨慎地扑上充斥着段景升气息的大床,他摆好枕头躺下,双手双脚抻开,摆成大字,兴致勃勃地建议:“段老师,洞房吧。”
段景升哭笑不得,在林端身边躺下,翻身将他拥入怀里,摩挲着林端的后脖子,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不了,累。”
“哦……”林端拱了拱段景升的下巴,又问:“段老师,你喜欢我吗?”
在你心里,齐青比我更重要吗?
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天降鸿运般的婚姻并没有冲昏林端的头脑,他理智地明白,段景升和自己,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重逢前,段景升甚至是市局公认的钢铁直男。
“睡觉。”段景升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林端愣住了,对方滚烫的身躯分明贴着他,他却蓦然感到无法言喻的冰冷。
“做吧。”林端俯首亲吻他的胸膛,白皙的爪子灵活下移,行至中途,被另一只铁钳般的手攥住。
“林端,我为什么和你结婚,你不明白吗?”段景升压低嗓音道:“我希望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供我……”段景升告诉自己,说下去,他残忍地揭破:“缅怀齐青。”
是的,段景升心想,这才是他的目的。
只要为了十余年同生共死的齐青,他绝不会动摇。
熔岩下,暴怒的岩浆破土而出,云霄之上,硝烟占据了躁动的天幕,亘古的钟声敲响灾难来临时的前奏,万籁俱寂、苦苦守候的岁月,化为无尽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