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林端自嘲地想,有什么可协商的呢?他现在恨不得弄死段景升,要他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林端真怕自己没忍住抄刀宰了他。
更何况,段景升根本就不在乎吧,他这会儿应该在美国忙他自己的事,哪有心情和闲暇搭理他。
林端给段景升发了条微信,也不在乎对方回不回,就一句话:离婚吧,离婚书法院寄给你,签个字就行。
离婚书和林端的微信同一天到达段景升这儿,那时候他还在京城跟人家谈合同,那批合同涉及金额较大,合作方让段景升不大舒服。
是严延他爸。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段景升却对这个严延印象深刻,和林端关系匪浅的高中同学。
谈合同时,严延坐在他爸身边,笑眯眯地注视着段景升,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敬,却又让段景升极不舒适。
谈判桌上,你来我往,从市场形势谈到国家政策再到土地规划,唇齿交锋,为了蝇头小利互不相让。
中场休息,段景升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扯了扯领带,就像心有灵犀,直觉不大对劲,他拿出私人手机,林端是他各个账号的特别关注,所以段景升很容易就看到了那句离婚。
砰——
金属钢板的手机自掌心滑落,砸到流理台上,最后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相撞。
段景升双手撑住流理台,像被掐住咽喉,难以呼吸。
严延推门而入,目露诧异,他俯身将手机拾起递到段景升手边,云淡风轻地笑问:“段总怎么了?”
段景升推开他,疾步冲出盥洗室,打电话让助理定最快回宁北的机票。
助理问:“谈判怎么办?!”
段景升愤怒道:“谈个屁!”
他打林端的电话,对方压根不接,林端已经把他拉黑了,他匆匆飞回宁北。
偌大的别墅,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属于林端的痕迹。
段景升给林端发微信:我们谈谈。
回复他的却是系统冰冷的提示:你已不是对方好友。林端删除拉黑了段景升的所有联系方式。
段景升跑到市局,任平成皮笑肉不笑道:“他已经辞职了。”
没有人知道,林端去了哪儿。
段景升失魂落魄回到别墅,他闯进林端居住的客房,三年来,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去反复回想凉亭中那一夜,段景升不看林端,也不碰他。
他知道林端会一直追随他,哪怕他伤害、欺骗、隐瞒,将他当成齐青复生的容器。
谁叫林端总是追在他身后,谁叫林端大言不惭地说,要一直留在他身边。
段景升恍然察觉,是林端太迁就他。
三年来无法琢磨清楚的复杂情绪,千万头绪之中,便签上最后一栏的“喜欢”,如醍醐灌顶,蜂拥而至。
段景升愤怒地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如同凶猛暴戾的行尸走肉,一屁股摔到林端睡过的客房大床上,咬紧后槽牙,将自己说过的话,嚼碎了吞回肚子里。
决不能放走林端。
离婚?想都别想。
要找到林端并不困难,林端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幼兽,无论他去到哪儿,总会回同一个地方打转。
助理将林端的下落告知段景升,段景升连夜开车赶去青岩。
他已经接连四十八小时没睡了。
从接到林端的微信,拿到助理递给他的纸质离婚书,段景升立刻飞回宁北,去问林端的朋友,跑到市局找他,亲自开车到宁北市每一个林端可能去的地方,然而,到处都没有林端。
林端就像消失了。
直到助理调查出林端的下落。段景升庆幸地想,幸好他还在青岩。
林端还在青岩,为生计发愁。
他白天帮人家看药店,晚上回医院照顾他爸,医院让他们住进单人病房,病房狭窄,和段景升别墅的厕所差不多大小。
为了给林先进看病,林端卖掉了青岩的房子,每天都在药店和医院之间两点一线,来回奔波。
那天下午,林端在路边摊吃了碗馄饨,揉着惺忪睡眼回到医院。
病房门口站了个男人,林端斜瞥他一眼,只以为是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没多在意,昏昏沉沉地推开病房门。
段景升背对窗户,他坐在只能容单人躺下的陪护床上,目光阴沉沉的,攫住了下班归来的林端。
林端清瘦了许多。
段景升豁然站起,林端厌恶地皱紧了眉头:“你来做什么?离婚谈判?不用了,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谈,我也不想跟你谈。”
“段景升,分了。”
段景升活了三十多年,上刀山下火海吃枪子干毒贩,从商之后,精明和深沉吓退诸多合作方心里的小算盘,他见过太多千钧一发的场面,却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绝望。
林端眼里的喜欢遍寻不见。
段景升听见他冷冰冰地说:“我什么也不要,段景升,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不可能。”段景升逼近他,迎着林端满眼的仇恨,阴骘而扭曲地逼问:“为什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