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几杯
一提到关键的人,方以明的火都变成叹息:“瞎叫什么瞎叫,哪儿来的小少爷?他发发脾气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担心他心脏。”方以明在电话那头顺了顺气,又说:“真的,朗朗,你也体谅体谅你爸妈和这些叔叔们,这些年来被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折寿。你自个儿也不痛快。”
宋朗辉知道方以明这个人平时混不吝,其实心里门儿清又重感情,他语气真挚:“我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大,但我不想再让大家觉得我跟他王不见王。方以明,这一次,还有之前和再之前很多次,都谢谢你了。”
方以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但也姑且能说是看着他长大,眼见二十岁以前顺风顺水的人,二十岁之后却尽尝自己种下的苦果。方以明在工作场合偶尔能见到陈琢,永远云淡风轻的一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方以明打量他好久都想不到宋朗辉这一刀怎么会挨得这么狠。
反正八卦杂志也登了,宋朗辉姿态放这么低来找骂,方以明到底还是心软,想了想问他:“你真的认定了这么多年就是同一个人?”
宋朗辉说:“一直是他啊。”
方以明不得不提醒:”你们往前会很难。“
”我知道。“
宋朗辉挂了电话,在微信上找到陈琢,思前想后也只发过去一句话嘱咐他降温多加衣。
宋朗辉的电影拍得慢,有时候一天也就一场戏,他想着跟陈琢的月底之约,不敢在那之前胡乱打扰,实在闲的没事儿就去各种剧组串串门。影视基地就那么小,他跟庄飞予碰到过一次,庄飞予一脸欲言又止想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宋朗辉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掉头就走。
他跟庄飞予,朋友很早之前就没得做了。庄飞予问过他是不是没法儿原谅,宋朗辉没有办法回答出口。庄飞予问这话的时候他有大把时间什么也不做只发呆,他想到很多事情,想到三岁记事就认识庄飞予,勾肩搭背一起胡乱混过的少年时代,一起打架一起拍戏庄飞予教他喝白酒,又想起雪夜的陈琢和他最后留下来的一串钥匙和一块玉,想起宋璟两鬓的白发。
对与错到后来都没有意义了,只是宋朗辉的确连一个招呼都不想再敷衍。
宋朗辉几乎是百无聊赖数着分秒到月底,陈琢的戏份却紧张到不行。
导演夸他跟童溪溪两个人专业素养好,前一阵儿乱七八糟的八卦导演也有所耳闻,导演懒得去求证真假,就想当然以为三个人之间应该的确存在什么爱恨纠葛,没想到戏一拍童溪溪和陈琢还是该干嘛干嘛,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童溪溪童星出身,也算是老江湖,对八卦绯闻都是驾轻就熟,但这次事态的走向让她也有些好奇。宋朗辉关注陈琢冲淡了陈琢和她绯闻的热度,一团乱的时候方以明又亲自下场直接吸走所有关注。
中场休息的她视线悄悄落到陈琢身上,童溪溪自认跟陈琢和宋朗辉都交情不错,也难得想做一次吃瓜群众。她跟宋朗辉自小认识,也知道他和庄飞予那圈人是好朋友,在陈琢讲他们是高中同学之前却从来没听宋朗辉说过他跟陈琢认识。陈琢怎么请得动宋朗辉这种大神来给他转移绯闻视线,又在场面一排混乱的时候引出方以明。
她跟陈琢挨得近,陈琢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问她:“发生什么了?”
童溪溪还在寻找自己的记忆碎片,突然想到一件小事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问陈琢:“你就是那个巨牛逼的高中同学对吧?”
这话没头没尾,陈琢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童溪溪脑子里的各种事串起来了,就想起来宋朗辉的确不具名地提过陈琢,解释道:“宋朗辉高中那阵儿不是跟我有戏拍吗,他在里面演一个特别完美的高中男生,脸好看成绩也好性格也好每天都有其他班的女生假装路过他们教室看他。那时候我们小演员聚在一起,就笑编剧玛丽苏,说现实生活里从来没有这种男生。宋朗辉偏偏反驳我们,说他认识一个人就是这样,物理好到以后要冲击诺贝尔,脸也好看到随便进娱乐圈,我们当时都笑他瞎说。我记得有媒体报道过你物理当年是参加竞赛拿奖的水平,他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其实就是你?”
陈琢一时没有说话。宋朗辉跟童溪溪那部戏是很多年以前了,他和宋朗辉当时连熟悉都谈不上,甚至第一次的学习小组,他还空等了宋朗辉大半个下午。
他并不知道宋朗辉那时候就对他有这种近乎天真的信任,甚至在此刻听起来觉得荒谬,但陈琢就是相信宋朗辉当时一言一语都出自真心。
陈琢站起来准备去卸妆,笑着跟童溪溪讲:“我离诺贝尔现在是十万八千里了。”
三十一号那天,陈琢小半天时间休息的时候都在看手机,贾安安都感觉出来他的心神不宁,自觉地克制了平时的聒噪。午饭过后剧组收音的话筒出了问题,最后一场戏的时间又往后延,贾安安确定她在休息室里听见陈琢叹了口气。
宋朗辉的电话在傍晚如约而至。
他声音里一丝焦灼和忐忑都没有,还是闲闲地问:“怎么样,听天由命,你的戏份拍完了吗?”
陈琢坐在休息室里,正对一排玻璃镜面,似乎连心事都照得清清楚楚。他说:“很巧,这个时间刚刚好,我收工了。”
宋朗辉絮絮叨叨开始讲订哪一班飞机应该带什么温度的衣服,贾安安推开休息室的门咋咋呼呼跟陈琢讲:“老板!导演说十五分钟之后开拍,化妆师马上过来补妆。”
贾安安声音大,哪怕最后陈琢掩耳盗铃捂住手机听筒,对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
陈琢一时赧然,站起身对贾安安打了个手势,语气略显急促说了一句:“那明天见。”
宋朗辉不拆穿,但声音里都是笑意,“明天见。”
第42章
宋朗辉说的好地方甚至都不能说是人迹罕至,几乎就是没有人。
地方偏僻,下了飞机还得转三个小时的车。去程航线上人也少,头等舱空荡荡只他们两个人。宋朗辉看起来心情不错,满足了空乘合影的愿望又签了名,空乘懂眼色地没有再打扰,也没有对这两个前几天一起出现在热搜上的人共同出行表达过分的惊讶。
陈琢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开始还能勉强打起精神跟宋朗辉聊天,他打趣刚才的空乘大概是宋朗辉的粉丝他的anti,聊圈内人,聊新上映的电影,却依然不分享分开的几年里的故事。
他答应了宋朗辉,此刻也坐在了飞机上,两个人却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也不问要怎么样。
陈琢的戏紧赶慢赶拍了好几天,昨晚凌晨下戏剧组聚完餐他还赶着回去收拾行李,几乎是一宿没睡直接到了机场。飞机飞得平稳之后没忍住还是睡了过去。
宋朗辉本来正在讲山上寺院的菜地里种着哪些蔬菜,听到旁边的人“嗯”了一声后就再没动静,他侧头,陈琢已经闭眼睡着了,一层薄薄的胡茬都还没来得及刮,被高空的阳光照成淡金色。宋朗辉动作极小心地探过身,轻轻拉下陈琢身侧的遮光板。
好像几年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里,反而是他清醒的时候多。以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拍了戏或者拍了广告回来,夜里两三点也要把陈琢叫醒,兴致勃勃跟睡眼惺忪的人分享自己最近的见闻。分开以后陈琢再坐回他身边,他明明兜着满腹心事想讲想问,这一刻却也只希望身边的人能睡个安稳的甜觉。
宋朗辉自己都觉得这种心态奇怪,以前在一起情浓时分,却还要争分夺秒,好像觉得用来睡觉都是浪费。现在他们还不算作在一起,宋朗辉心里却自有一份笃定觉得来日方长。
他们早上就出发,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宋朗辉盛荐的观月圣地在山里,空气干净海拔稍高,不是什么旅游地,甚至连本地住户都少。绕过一圈又一圈盘山公路,途中只看到一座寺庙。车停在半山,眼前宅子的风格倒是跟影视基地附近宋朗辉住的小院子如出一辙。
陈琢路上休息得不错,加上山里空气好,又安静,下了车倒真有点心旷神怡的意思。他笑着伸了个懒腰,跟宋朗辉开玩笑:“你们家是不是走到一处就在一处占山为王?”
宋朗辉正拿钥匙开大门,闻言笑着回头看陈琢:“我们家就三处地方,你都去过了。”
陈琢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空旷清静,也不用担心无处不在的镜头,“说真的,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宋朗辉领着陈琢进屋,寺庙里的小沙弥会定期过来打扫,屋里整洁干净。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卧室,又把陈琢带到隔壁的房间,说:“我妈以前拍过 一部戏,是在寺庙里取景,那时候在离这儿不远的山上。后来好多游客去拍过照,你应该也知道。我妈妈一直跟住持有联系,四年前泥石流,那座庙毁了,好在人都没事儿,后来就在这座山上重新修葺,但外人都不知道了。我妈妈之前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到这儿弄了这么一个宅子,图个空气清净不被打扰,我们全家来这里长住过两个多月,我跟小师傅们也熟。”
陈琢知道演艺圈里的大部分人有时候都有些迷信,他问:“那你现在信佛吗?”
宋朗辉摇摇头:“我不信这些,我父母其实也都不信。我在云南买那块玉的时候,还有一些这种想法,那时候年纪还小,其实根本不懂,后来发现那块观音也没留住你,我就不信了。只是有时候人太过软弱,做不到求诸己,也难免会把心事托付给神明。”
宋朗辉站在窗边,脸隐在明明暗暗的光里,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甚至提到过去也是平静而清淡的语气。陈琢停下脚步看着他,心里头忽然觉得报纸和营销号上这几年写的宋朗辉也许都不对,他未必如报道里写的那样光鲜快乐,即使见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活跃气氛的那个,讲话也一直带笑,但陈琢并没有再瞧见他露出从前的恣意,以前也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
长大成人,这是一件好事,但陈琢私心觉得可惜,宋朗辉好像应该永远是那种春风得意的样子才对,这样漂亮光彩的一个人,没有人会不原谅他的不成熟。
陈琢想要开口问,过去这一段到底有怎样的隐情或故事,稍一思忖又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宋朗辉邀请他,是一同来观赏漂亮的月亮的。既然他不愿意跟宋朗辉说透他为什么要来,那也没理由在旅途之初就要求宋朗辉把心事全盘托出。
陈琢在飞机上睡过去也没怎么吃东西,两个人规整了行李,宋朗辉带着陈琢去寺里找晚饭。山里的果蔬都来自寺庙自己圈的一块田,之前宋朗辉全家住过来,也是每天去寺里拿新鲜的蔬菜。
宋朗辉走在前面抄了条近道,不是汽车上来的路,小路走起来不是那么平顺,有的地方继续就是一个斜面。天色暗下去,陈琢稍微有些夜盲,对路也不熟悉,到了坡度大的地方总要先试探试探才敢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