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几杯
屠苏在电台工作,跟谈少宗在一个派对上认识,因为聊得来很快就成为至交。和唐冀那帮朋友不一样,屠苏对谈少宗的过去一无所知,和祁抑扬也没有过多私人交集,谈少宗在他面前有时反而更放得开。
他们选在谈少宗的公寓见面。屠苏下厨,做了腌笃鲜,谈少宗胃口一般,早早停了筷子,没有铺垫地跟屠苏说:“祁抑扬那天问我要不要离婚。”
屠苏正给自己乘汤,没表现的太震惊,问:“那你怎么回答?”
“我问他要不要约个婚姻咨询,”谈少宗说,“我看最近电影电视剧都爱演这个,说不定真的有用。”
“他答应了吗?”
“他没回答,反正他一向这个样子,十个问句他能答三个就不错了。但我还是约了一位咨询师,一小时收费一千二百块,我打算自己去。”
事实上那天晚上问完要不要离婚之后,祁抑扬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对于谈少宗提出去做婚姻咨询的建议也照常不多给一个眼神。第二天祁抑扬到家比谈少宗还早,没麻烦阿姨,自己在厨房做饭,慷慨地准备了两个人的分量,甚至主动开口叫刚到家谈少宗吃饭。谈少宗当下怀疑这可能是之前看过的宫廷剧演到皇帝赐毒那一集,或者祁抑扬会在饭桌上拿出离婚协议,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睡觉前祁抑扬还记得向他报备接下来要出差几天。
屠苏并不是第一次听这两个人的奇妙相处方式,只问谈少宗:“所以你不想跟他离婚?”
“我不知道”,谈少宗摇摇头,眼睛盯着装小菜的瓷碟长久不动,倒真的是没有答案的样子,“坦白说我其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离婚这件事,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
对话的空白间隙谈少宗的电话适时响起,来电的正是出差小半周的祁抑扬。电话打得不长,屠苏听不见祁抑扬讲话,从头到尾只听到谈少宗讲了“知道”和“不会迟到”两句话。
谈少宗挂掉电话跟他抱怨:“提醒我不要忘了这周末去他父母家,没劲,我这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
屠苏开玩笑:“但萧郎不是也正好在侯门里。”
谈少宗没接茬,手在衣兜里找烟,又绕到客厅茶几翻来覆去找,统统没有寻见。
屠苏见他焦躁,笑他:“你有点儿出息,见面就算了,听个电话不至于非得抽烟。”
周日,谈少宗比平时早起一个小时。睡眼惺忪用冷水洗脸的时候,心情悲壮的像高中时每一次踏入数学考试考场之前。
和祁抑扬结婚的坏处,每两周回一趟祁抑扬父母家要算一件。
祁家一向很看重家族传承,半月一次的聚会必定是所有人到齐。祁抑扬虽然是独子,堂兄弟姐妹却不少,谈少宗跟他们见面双方都觉得别扭,青少年时期这帮人一向是热衷于和谈少宗的两个姐姐抱团冷落谈少宗的,谁也想不到彼此有一天竟然会因为祁抑扬成为亲戚。
而祁抑扬的父亲祁正勋如同所有大家族家长,一辈子心思都扑在事业上,哪怕是全家都到齐的聚会也习惯把祁抑扬单独召到书房里,像询问功课一样问公司近况。祁正勋在家庭事务方面一向寡言,开口也只谈孝悌礼义,谈少宗每次和他见面,对话不会超过三句。
谈少宗曾经分析过,祁抑扬找了他结婚,受打击最大的可能是祁抑扬的母亲岑美伦女士。
岑女士一路读女校,嫁给祁正勋之前人生志向是成为合格名门太太,生下祁抑扬之后人生志向是为祁抑扬找一位合格名门太太。结果祁抑扬十八岁突然出柜不说,快三十岁的时候又回来通知大家他已经同谈少宗结婚。
岑女士也算是看着谈少宗长大。她此前对谈少宗绝无恶评,甚至还在家里感慨过隔壁的大人不懂事,对小孩子实在过分冷漠苛刻,但谈少宗要和祁抑扬结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初关于两个人要结婚的新闻爆料被公开的时候,祁抑扬回家吃饭,岑美伦抓着儿子一通盘问,祁抑扬只说是无稽之谈。结果一个月后祁抑扬从美国回来直接拿着结婚证书回家,那天正好是半月一次的家宴,祁抑扬言简意赅宣布了自己和谈少宗结婚的事情,说下次聚会开始谈少宗就会和他一起回家,正式婚讯也已发给媒体。
岑美伦没想到儿子的叛逆期会如此之长。
唯一宽慰的是谈少宗比她所想更懂人情世故。尤其是在祁抑扬的二堂兄娶了一位时常口无遮拦说些蠢话的车模后,对比起来岑美伦觉得谈少宗也不算最差。她对谈少宗,大多数时候能维持礼貌客气,虽然偶尔也还是会觉得别扭——接受儿子是同性恋是一回事,接受谈少宗做自己儿媳那又是另一回事。岑女士知道不该用儿媳称呼谈少宗,但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给他。
祁抑扬跟谈少宗刚结婚不久,岑美伦参加中学校庆,当年关系好的一帮女生活动结束后约着一起下午茶,还都打电话给女儿或者儿媳一同来喝茶。岑美伦没有女儿,一个冲动就给谈少宗去了电话。谈少宗倒是来得快,大家也都知道岑美伦儿子和男人结婚的事,很得体地没有多问。谈少宗一个男人在一群女人中间倒是不觉得别扭,听说他给诸多明星模特拍过照,都很有兴趣地问他是否了解圈内八卦,甚至最后纷纷邀请谈少宗帮她们在茶室外面的花园拍单人照和合影,照片效果好到让岑美伦轻轻松松在一帮老同学面前赚足面子。
岑美伦每次和谈少宗见面前都拿这件事开导自己,接受谈少宗似乎也不算太难。
祁抑扬昨天就在电话里交代过他会从机场直接回父母家,谈少宗到的比祁抑扬还早。谈少宗守规矩先分别到书房和起居室跟长辈打了招呼,在客厅里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祁抑扬的几位堂嫂聚在一起聊天,讨论自己闺蜜圈里还未婚的那几位,正在愁如何寻觅如意郎君。
谈少宗已经尽可能隐身,但偏偏还是要被强制带出场。那位二堂嫂本来就很好奇祁抑扬爆出绯闻后谈少宗有什么变化,趁这个话题夹带私心半真半假讲:“我最最要好的那个朋友,在我婚礼上见了抑扬就着迷的不行,可惜了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他们认识,抑扬就突然结婚了。可怜我朋友,到现在都没谈恋爱,说对抑扬念念不忘。”
谈少宗听到这里暗叫不好,已经打算立即起身借接水的由头快速离开,但他还是慢一步被叫住。
“少宗,你和抑扬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男生朋友?你把抑扬抢走了,可得对我朋友负责。”
谈少宗转头看这位矫揉造作的二堂嫂,内心感叹遗传真的是一门玄学,祁抑扬大概以一己之力继承了祁家百分之九十的优秀基因,才会让祁老二蠢到愿意把这位娶进门。
不过谈少宗很快自我反省他没什么立场批评祁老二,毕竟公正客观评价,祁老二找无脑车模是发蠢,那祁抑扬找他就是发疯,他在外人看来和这位二嫂大概不相上下。
在周围一片看好戏的眼神中,谈少宗笑着答:“二嫂,不要担心,我和祁抑扬离婚一定第一个通知你,你记得叫你朋友赶紧去找祁抑扬排队领号。”
他这个态度,对方反而不知道如何接招,绕开话题给自己圆场:“要说还是少宗最好命,能够让抑扬这么爽快先斩后奏也要结婚,真该让我那帮还单身的朋友都来请教你。少宗,你到底有什么秘诀?”
谈少宗想到前两年因为经典桥段而出名的电影,随口讲瞎话敷衍她:“撒娇。”
他还来不及复述电影名称,祁抑扬的还在读高中的堂妹站起来冲他身后笑着打招呼:“抑扬哥哥!”
青春少女声音甜美叫出来这四个字,谈少宗听得头皮都发麻。但他看祁抑扬笑盈盈走过来给堂妹一个拥抱,心想搞不好祁抑扬真的品味很俗气,竟然也吃撒娇这套。
餐桌上一向少言的祁正勋今天意外多提了一句前几天在高尔夫球场碰到谈康,谈康反复提好久没见到儿子,祁正勋嘱咐他们待会儿顺路去谈家探望一下。
他和祁抑扬还没来得及表态,二堂嫂见话题绕回谈少宗,又不过脑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少宗,你刚刚说离婚是怎么回事?那天和丛洋一起被拍的不会真的是抑扬吧?”
谈少宗师从祁抑扬,只拣一半回答:“是祁抑扬。”
岑美伦在听到那个蠢问题的时候本来就想开口喊停,没料到谈少宗立刻开口承认,而自己儿子全程像个局外人一样专心吃饭。她只好在一片沉默再硬着头皮出来收拾场面:“好了,都讨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爆料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谁知道真假,当个消遣看看就过了。少宗你也别多想,好好照顾抑扬才是正事,我看他最近这一阵儿都瘦了。”
谈少宗以行动示意,立刻给祁抑扬夹了一块莲藕。
回家的时候祁抑扬没找司机来接,谈少宗很自觉地承担了这个身份,他知道祁抑扬不爱自己开车。
祁抑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之前先掏出来一个盒子,上车之后递给谈少宗。
没有礼物包装,一看盒子上的符号就知道是手表,谈少宗合理判断价格不会便宜,打开盒子的时候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谈少宗的确喜欢收藏手表,但他确信自己从来没跟祁抑扬提过。他拿不准祁抑扬突然送他一块手表的用意,尤其这手表价值百万。说是分手礼物也过于勉强,他们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早有协议安排的清清楚楚,祁抑扬没必要再额外破费。谈少宗唯一想到的解释是祁抑扬出差的城市正巧在开钟表展。
他把盒子放到中控台上,边看后视镜倒车边跟祁抑扬说谢谢。两百米外就是谈康家,谈少宗没有遵从祁正勋的嘱咐停车登门拜访。
祁抑扬对他的做法没有评价。车开出别墅区,祁抑扬没提手表的事情,倒是问他:“你怎么知道照片上是我?”
“买得起那件衣服的应该都懂穿之前要剪掉袖标,买得起衣服也明白该剪但又不乐意剪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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